【韩文清】【张新杰】天涯霜雪（25-26）
这章算是Flag章......不过不是便当Flag，可放心食用。
天涯霜雪
25.
张新杰带着张佳乐回到城郊驻地时已经是晚饭时分。张佳乐从前便和韩文清、林敬言十分熟络，此时相见，更多出几分旧友重逢的欣喜来。在韩文清和林敬言一通劝说之下，张佳乐终于下定决心，加入了他们的队伍。
“卸任了这么久，总还是觉得闲得慌、不甘心。”张佳乐一边啃着面饼一边说，“现下终于算是有个寄托了……真佩服你们。”
他这话是对着张新杰说的，说到一半突然想起来张新杰吃饭时从不说话，便转了脸过去问韩文清和林敬言武装暴动后的打算。林敬言细细给他讲了，张佳乐想了半天，说道：“拿下南昌之后，一定会受到多方围剿，守不守得住城还要两说。”
韩文清点点头：“此前我也有这个顾虑。不过老林说，这次暴动主要的目的在于借机整合分散在各地的革命力量，不论如何先把旗号打起来——我想，这是有道理的。”他沉吟片刻，做出了肯定的推论，“想守住南昌，怕是不易。但打从四月我和新杰到九江以来，倒是发现农村的革命工作开展起来十分容易。”
林敬言笑道：“你也看到了——咱们现在旗下这支部队，基本都是老韩和新杰到江西之后发展起来的，你看看……挺不错的罢？”
张佳乐啧啧称奇：“从前东征的时候我就听说新杰在地方上的工作做得好，却也没想到这么厉害！你们到江西才三个月出头的时间罢？”
这时张新杰终于吃完了饭，慢条斯理地答道：“主要还是韩教官的功劳，我在南昌城里暗中活动的时间更多一些。”
林敬言打趣道：“话可不能这么说！”他瞥一眼张佳乐，又瞅了瞅张新杰，“你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这不，一来就钓出来条大鱼……”
张佳乐不满道：“什么大鱼？合着这是在说我呐？”
他虽然语气里装作不满，脸上却满是笑意。张新杰看了他一眼，用平静的语气说：“姜太公钓鱼，愿者才能上钩。”
张佳乐故意叹了口气：“那也是你们画的饼太诱人。我算是知道，为什么清党之后大孙会那么消沉了……等回头南昌的事情告一段落，我给他写封信说道说道。”
韩文清说：“你若是能劝动他和咱们一起，那是再好不过了。”
张佳乐笑了：“你还真是……”他话说了半截又改了口，“好，我试试罢。”
山野里晚间的风缓解了白日里蒸腾的暑气，营地里炊事班的大锅饭味道夹杂着四周草木泥土的自然气息，给人以平实的人间烟火的错觉。自到江西以来，晚饭后的散步成为了张新杰调剂放松的方式，大约是因为这样的乡村生活常常让他回想起童年时光。这天晚饭后林敬言陪着张佳乐去住处安顿下来，而在张新杰起身时，韩文清叫住了他：“我跟你一起出去转转。”
两人沿着废弃的田垄一路走着，偶尔交谈两句。他们都不是非常健谈的人，平时的谈话也是以工作为主，但不知为何，相处时的沉默气氛从未让张新杰感到尴尬过，仿佛这种无声也是一种默契的交流一样。
“在想什么？”沉默了许久之后，韩文清突然发问。
“也没什么。”夜色中，张新杰笑了笑，“想到去军校以前在家乡的时候……突然发现已经三四年没回去过了。”
“以后有机会再回去看看罢。”韩文清说，“西北是个好地方。我很多年前去过，的确称得上人杰地灵，和粤地相比又是大为不同——你初到军校时怕是很不适应罢？”
“确实。”张新杰很爽快地承认，语调里有平时少见的轻快调侃，“不谈天气……单是食堂的饭菜，适应起来也花了不少时间呢。”
“你也很久没回过家乡了罢？”张新杰突然生出了些好奇，“在军校的时候很少见你休假。”
韩文清点点头，眼中浮现起怀念的神色：“我年纪很小的时候就离开家乡了，现在回去不知道还有没有认识的乡亲故旧健在。”他蹙了眉，似乎在搜寻儿时的记忆一般，“东北的风土人情，与南方还是很不相同的……”
他用称得上柔和的声音向张新杰讲述起了东北茂密的山林，漫山遍野的高粱与大豆，还有冬日里覆盖那片广袤大地的冰雪，和在冰面上捕鱼的盛况。简单的修辞经他的口说出后，仿佛有了一种浑然天成的魔力，让那些景象一下子鲜活立体了起来，栩栩如生地浮现在张新杰的脑海里。
“我本来想着，就这么一路往北方打过去，终点应该就是老家了。”韩文清最终不无惆怅地说。他的声音里很少出现这样优柔的情愫，足见每个人对自己生长的土地都有着天然的眷恋。
张新杰想了许久，最后轻声说：“总会有再回去的一天的。”他朝韩文清笑了笑，又补充了一句，“我还没有去过东北，到时候少不得要叨扰你了。”
韩文清说：“没问题。”他想了想又说，“若是咱们先去了西北，你也要引我在你家乡转转。”
田头草木扶疏，夏日的晚风猎猎作响，吹得他们声音的尾调都带了些颤音。天空中繁星闪烁，一轮明月安静地投下一地清辉，像是要把他们所说的话镌刻在这片田野里一样。
26.
最终，南昌城内武装起义的时间比他们先前预料的要更早。革命军内进步将领频繁的兵力调动还是引起了国民党军队的警觉，一纸令下后有数支军队向南昌城方向挺进。面对这一状况，上层当机立断地做出了抢在援军到来之前拿下南昌城的决定。
八月一日凌晨的一声枪响，正式拉开了这次武装起义的序幕。城内激烈的战斗一直持续到了拂晓，以起义军的胜利告终。而韩文清他们的部队在收到命令后，与驻扎在南昌城外的守军交火——离开战场的几个月似乎给了韩文清更大的斗志和力量，使他在作战时比张新杰所见过的任何一次都更加勇猛而奋不顾身。
在各处的战斗陆陆续续结束之后，南昌城里数万人的集会极好地宣泄了所有人的革命热情——有无数年轻人为这种热情和斗志所鼓舞，参军的报名处被挤得水泄不通。走在南昌城的街道上，张新杰不由得殊为感慨：数日之前这座死气沉沉、暗潮汹涌的城市在此刻焕发了无与伦比的生机，这是他们的信念所孕育的产物；而遗憾的是，新生的嫩芽终究太过弱小，在四面来袭的风雨中，只能选择徐图缓进、暂避锋芒。
但弱小的嫩芽终会有成长为参天大树的一天。整编之后，他们匆匆地撤离了南昌，一路沿抚河南下到达了临川。然而进一步的南下计划受到了阻碍，按照原先的计划，起义军将趁敌不备，向广东地区进军，之后以两广作为立足之地——而离开临川后，在瑞金县城，他们便遭遇了阻击，不得不改道而行，转战福建一带。
虽然遇到了挫败，但张新杰依然在韩文清的脸上看到了坚定不移的信心。“失利和困难都是暂时的，”韩文清说，“整体而言，我们的队伍在壮大。”
“一路上，敌人的部队是人越打越少……而我们却是越打越多。”尽管连日里奔波劳累，一刻也不得放松，张新杰此时的语气却是松快的，“这是良性发展的兆头啊。”
“你们倒是乐观得很！”张佳乐掀了帘子走进来，正听到他们的对话，“揭阳一战赢下来可不容易……”
自从进入九月以来，驻广东的国民党军组成了一支新东路军，一路追击而来，寻求与起义军的主力决战。双方力量的悬殊使得起义军多数时候采取的是迂回诱敌的战术，他们借助地理优势与部队的机动灵活性，巧妙地与东路军周旋。而揭阳一战被张佳乐归咎于坏运气作祟——在转战过程中，他们与东路军的一支装备精良的部队在揭阳县山湖相遇，一场恶战后勉强击退了来敌，只是他们旗下部队自身也伤亡惨重。
“敌众我寡，还是要讲究战术。”望着张佳乐疲惫的脸色，张新杰心下有些感动。揭阳的相遇事出突然，而张佳乐临危不乱，在战况胶着的时刻亲率一支小队包抄了敌人的后方，奠定了这一战的胜局。
“一路上，新加入的人不少。”张新杰说，“这些新人没受过系统的军事训练，战力终究有限……而且，整股部队比分散的小股部队更容易被敌人察觉。”
想到揭阳一战中缴获的枪支弹药，张新杰心头忽然灵光一现：“我在想，分散骚扰、各个击破的战术是否可行？”
韩文清点点头：“我也正有此意——正好沿途加入的农民、工人、学生都需要一定时间训练，我想不如整编一下部队，分散行动。”
做出决定之后，方案的设计与执行都极有效率。将战力最强的、自进入九江之后便跟着韩文清的那支部队分派到张佳乐手下之后，连张佳乐本人都吃了一惊：“这帮人可得算老韩你的嫡系……”
“什么嫡系不嫡系的。”韩文清打断了张佳乐的话，语气不容置疑，“你给我把他们带好，咱们以后就有强力的炮兵部队了。”
张佳乐盯着他看了半天，最后笑了：“好！我定然不负所托。”
张新杰负责的是揭阳之战后加入起义军的新人——相比军队里的其他所有人来说，这批新兵个个都算得上白纸一张，好在短暂的训练期间，他们并未被算入主力部队一起，参与正面的攻坚战。
而明日的战斗中，即使这些新兵也不得不到最前线冲杀。几日前，因在汾河一战中的暂时失利，起义军又退回了揭阳，旋即向海陆丰地区撤退——故地重游让张新杰不胜唏嘘，这是当年东征时他首次加入的战场，而当时的友军，却已经磨刀霍霍、兵戈相向。
明日的转移作战必须要成功，张新杰想。这几日的溃败让他们清醒地认识到，未来的路依然任重道远：要在奔波转战中操练队伍，接纳新人；要将革命的思想和纲领传播给沿途的人；而最终，还要寻得一片安身立命之地，以求得更长远的发展。
这一切无疑很难。但在每一次的作战会议中，以及前线每一场战斗中，韩文清的坚定总像一块磐石，让张新杰的心情也莫名地安定沉稳下来，就好像冥冥中有个声音在告诉他，眼前这个人说的话、做的事，甚至他所勾勒出的未来图景，都终有一天会实现一样。
“怎么走神了？不舒服？”凌晨时分的作战会议结束后，向来敏锐的林敬言发现了张新杰的恍惚，语含关切地问道。
“没什么。”张新杰回过神来，向林敬言投去一个有些歉意的微笑，“刚刚在想些事情。”
“不早了，还是好好休息罢。”林敬言说，眼神中有隐约的担忧，“明天可有场硬仗要打……”
他叹了口气：“现下这个局势……要说明天就是生死存亡之战，我看也不为过。”
“一定会成功的。”张新杰反过来安慰他，声音和表情都是沉稳而坚定的。
林敬言看了他半天，最后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共勉。”
说罢林敬言转身离开，却在走到门边时忽然停住。片刻之后张新杰听见他有些欣慰地笑了一声，还说了一句什么。
他正要开口问林敬言，却听林敬言自己把那句话重复了一遍：“新杰……你和老韩真是越来越像了。”
TBC
嗯......立了个小FLAG，争取快点完结......再不完结自己都要写不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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