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文清】【张新杰】天涯霜雪（15-16）
前几天忙得手不沾电脑......接下来应该会好点。
关于这篇的剧情，欢迎大家讨论呀。
天涯霜雪
15.
面试完方锐后，已经是晚上八点。张新杰并没有询问方锐为何迟到——对他来说，既然已经决定网开一面，那么这个原因也就不再重要了。不过他倒是明白了为何林敬言对这名只有一面之缘的少年如此看重。他身上的那股机灵劲儿，是张新杰此前从未见过的——无论是从前在私塾里，还是后来在黄埔军校与部队中，得他欣赏钦佩的多半都是如李轩和吴羽策那样的人，学识渊博、积极热情，而方锐则颇有几分剑走偏锋的意味。但那双亮晶晶的黑眼睛里闪现的光芒，让张新杰都忍不住觉得，如果是这样一个人的话，说不定能做出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业呢。
元旦过后不久，军校的第四批学生便陆续入学。这一次，张新杰与从前的韩文清一样，作为教官被介绍给台下的学生。那些年轻人的眼中闪烁着企盼与赤诚，张新杰望着他们，只觉得看到了从前的自己——他笔直地站定，向他们行了个最标准的军礼。
安定的日子并没有持续得太久，到了春天国民政府开始计划起了北伐，试图消灭各地的军阀统一全国，而针对这一次的北伐，共产党内部少见地产生了分歧——部分人认为无论从时机还是条件来看，这都不是一次成熟的军事行动；而另外一部分人认为，进行北伐不仅可以打击军阀势力，亦可以浇灭隐藏在军阀势力背后的洋人的嚣张气焰。关于北伐的党内秘密讨论持续了许久，最终右派们取得了胜利。
六月份的时候，张新杰与韩文清收到了党内关于反对北伐的文件。收到文件的韩文清读完后烧掉了这份秘密文件，脸色是罕有的阴沉。
“依我看来，北伐并非不可行。”他皱着眉头说，“如果我军能够保持两次东征时的锐气的话——革命军和旧军，终归是不一样的。”
张新杰叹了口气，说：“你应该也知道……这个决定不仅是出于军事上的考量。北伐并不是没有成功的可能，只是现下正值多事之秋，即使成功了我们所得也远远及不上国民党一方……”
“我知道。”韩文清打断了张新杰的话，“但我还是打算随军出征。”
张新杰笑了：“你要是不出征，那就不是你了。”
韩文清盯着他看了一会儿，说：“我现在觉得，相比战术，你可能更适合去搞政治。”
“我会考虑的。”张新杰严肃而郑重地说，“不过这一次，我想随您一同参与北伐。”
他又一次用了敬语：“我想，您的部队里应该还有个参谋的位置罢？”
北伐的誓师大会在这一年的七月份召开。韩文清与林敬言所辖部队都并入了叶挺将军所率领的独立团麾下，剑指两湖——独立团里不仅仅有作战多年的老将，也有如张新杰这样从军校毕业不久的新人，更有方锐这一批尚未毕业的学员。一路以来，他们这支部队面临的总是最困难凶险的战斗，在岳阳一役里，林敬言甚至受了不轻的伤。
张新杰和韩文清一起去探望林敬言的时候，他的伤已经好了大半。林敬言的副官在此前的激战中壮烈牺牲，目前这一职务正由方锐暂代。
“多亏了小方及时带兵赶来支援。”林敬言说，“不然我带的那队人恐怕都要壮烈了。”
虽然他的口吻轻描淡写，但实际上那场战斗颇为惨烈。林敬言在岳阳攻城战中将部下分为两支，自己率领一班人马，在炮兵部队的掩护下入城巷战，而那位牺牲的副官负责解决掉从背后包抄的敌人。在派遣方锐时，林敬言犹豫了片刻，最终决定让方锐随副官一道——方锐一路过来参与的多半是正面攻坚战，巷战的经验并不丰富，而城内守军数量又远多于城外包抄的敌人。
如他所料，他们在城内陷入了苦战。敌军居高临下，枪林弹雨之中，林敬言只见自己身边的将士一个接一个地倒下——不能再这样下去了，他想。
他将剩余的人分成若干小队，借助狭窄的街道巷陌的掩护分散作战。而他自己亲率几十人绕到了敌方火力线的后方，预备发动奇袭摧毁这个制高点。
敌人的抵抗比他想象得更加顽强。他右臂中弹后，凭借敏锐的直觉和丰富的战斗经验堪堪避开了一把向他刺来的刺刀，勉力将对手打倒在地后，放眼望去身边只余几人。而正在他几乎陷入绝望、完全依靠本能在拼杀的时候，却发现身边的敌军不知何时竟然自相残杀了起来。
“老林！”一个声音传来。他定睛一看，方锐正向他跑过来，把他扶到掩蔽物后坐下。他穿着件不合身的军服，脸上被硝烟熏得黑乎乎的，眼中的光芒明亮而狡黠。
城外的战斗确实比城内要轻松许多——只是可惜了那位副官被流弹重伤后身亡。方锐带着剩余的人冲进城来，一眼便望见了敌军炮火的制高点。幸运的是，他很快与己方的一支小队相遇，并得知了林敬言带人去了那座碉楼。
他毫不留情地带着人从满街的尸体上把带着斑斑血迹的军服扒了下来，随即率领数十人冲向了林敬言所在的那片战场。
被误以为是友军的方锐轻松地进入了这座高处的碉楼。在确认了所有人进入的一瞬间，方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开枪击毙了碉楼底层的守卫。
一切都结束了。碉楼下的街道血流成河，硝烟的刺鼻气味在空气中弥漫，尽管右臂上还在不停地流血，身体上的擦伤也一阵阵疼痛，但林敬言还是向方锐露出了一个笑容：“干得漂亮。”
方锐受到夸奖有些得意。他挠了挠自己的后脑勺，阳光照在他的脸上，显得他的笑容明亮又耀眼。
16.
在岳阳战役之后，北伐军连克要隘汀泗桥与贺胜桥，逼得吴佩孚的军队退守到武汉。吴佩孚军入城后坚守不出，试图凭借长江天险与革命军相抗。
韩文清部与林敬言部都加入了对武昌城的包围圈中，直将这座重镇围得如铁桶一般。在三天内，他们向武昌城发起了两次总攻，但无一例外地以失败告终。
“用兵之法，十则围之，五则攻之，倍则分之……”张新杰望着墙上的地图喃喃自语道，“如今我军军力堪堪与敌军相同，对方有天险可依仗，坚守下去必然对我军不利。”
“武汉三镇互为援引，成掎角之势。”林敬言指了指图上的三座城池，“若可破其一，那么剩下两座恐怕也不足为虑。”
“破城谈何容易……”张新杰苦笑道，“与汉阳、汉口相比，我们武昌城外的驻军已经是革命军最精锐的部队了——便是如此，两次攻击也都失败了。为今之计……要么是指望炮兵部队的增援能够尽快赶来，要么只能指望敌军内部出乱子……”
“等一下！”韩文清说，他的眉头因思索而皱成一团，“你方才说，敌军内乱？”
“不错。”张新杰解释道，“实际上，我们已经派遣了一些情报人员潜入城中策划暴动和内乱——但这一方案收效甚微，吴佩孚军的将领多数都是带兵多年的老将，对于这种小型的暴乱，他们的压制非常迅速有效。所以此路不通……”
“不，不一定。”韩文清打断了他，“如果直接从高层入手，情况和基层是不一样的。虽然这个办法对于武昌城可能并不适用……”
他停下了说话，但手中动作却丝毫不停，桌上的战略情报被他翻得沙沙作响。过了几分钟，他终于从堆积如山的资料中找出了他需要的部分，眉头也随之舒展开来。
“这个人……汉阳守军第七师的参谋长，是我多年旧识。”韩文清用手指着那张薄薄的纸，纸上的铅字小而模糊，但此时那个名字上仿佛闪着金光——那是希望的光芒。
“好！”张新杰和林敬言对视一眼，脸上都有欣慰的神情，“韩上校，请你尽快准备好亲笔书信，我立刻派人送往汉阳……”
“不，”韩文清摆摆手说，“我亲自送去。”
张新杰惊讶极了。还没等他反应，林敬言便先开了口：“这太危险了。我认为，至少应该派人先去试探一番，若对方口风松动，你再去也不晚。”
“你说的办法我也考虑过。”韩文清说，“但这么做有两个问题。其一，派他人先行前去试探这一行为本身缺少诚意；更重要的是，你说若对方松了口风，我再去也不晚——然而站在对方的立场上，如果他想要诈我，我早去或者晚去都是一样的，被耽误的只有我们自己的时间。”
“你有多大把握？”指挥室里一片沉默，过了很久张新杰才出声打破了寂静。
“大约七成。”韩文清脸上表情凝重，声音却还是一贯的沉稳平静。
只有七成。张新杰盯着韩文清的脸，似乎要把他心中的想法全部看个明白。而韩文清也只是毫不退缩地直对着他的目光，一双虎目中没有迟疑、没有畏惧、更没有一丝动摇。
张新杰最终还是被这样的目光打败。他推了推眼镜，转头对林敬言说：“我支持韩上校的决定。”
林敬言看了看他们两人，最后也点了点头说：“那就这么办罢。”他顿了顿又说，“还是应该再派两个可靠的人跟着老韩。”
“我……”张新杰正要开口，却发觉韩文清的目光落在自己脸上。那目光是洞悉了然的——韩文清知道他想说些什么，但那紧皱的眉头显然已经说明了一切。
“我去安排。”张新杰说，把剩下的半句话咽了回去。
临行前，张新杰给韩文清送来了一份文件。营地里的油灯在傍晚微风的吹拂下摇曳，挣扎着发出微弱的光亮，张新杰脸上的表情隐藏在昏暗中，让韩文清看不分明。那一贯冷静的声音中有些微难以察觉的颤抖：“我想，与人谈判不仅仅要晓之以义，亦应当动之以利。”
韩文清有意不去看张新杰，只是仔细地翻阅那份文件。过了很久，直到一片安静中只剩下清脆的蛩鸣，他才开口：“辛苦你了。”
他将文件仔细收好，抬头看向张新杰，眼中神情复杂却温和：“这份材料很有用。有了它，我想我们的胜算可以增加到九成。”
“你……要多保重。”张新杰说。
“我会的。”韩文清点点头，却又补充了一句，“在完成使命的前提下。”
晚上七点，在两名情报人员的陪同下，韩文清秘密前往了汉阳城。他抵达汉阳附近时正是半夜时分，清亮的月光落在长江天堑上，像是在粼粼的波纹上撒了一片银子一般。城门的守军正是值夜换岗的时刻，他们没有费太多力气便潜入了城中。
张新杰这一夜睡得极浅，早晨五点便被营帐周围的轻微响动惊醒。他戴上眼镜，推开帘子出去，正遇上林敬言与方锐。
“我们正要来找你。”林敬言说，“上边的命令，让我们派部分军队驰援汉阳。”
他见张新杰脸上还有刚睡醒时懵懂疑惑的神色，又解释道：“汉阳部分守军哗变，与汉阳城外的我军里应外合，正在苦战——你来一起看看，怎么派人合适？”
“我带人过去。”张新杰甚至来不及长舒一口气，便斩钉截铁地说，“我带韩上校手下的人过去增援和接应。”
“好。”号角声响起，而林敬言笑了，“武昌城外很快也要发动总攻——那么，这里就交给我和小方罢。”
TBC
应该能看出来新杰本来想说的话是“我陪你一起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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