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王】流年一局棋（8）
提前祝小方生日快乐！
师生Paro，老王有前女友，雷者勿入。
8.
二班的看台在操场西边的角落里，下午三点多的阳光灼眼，大部分不需要参加项目的学生早就偷偷溜得没了个人影，剩下比较有集体荣誉感的那些则在操场上四处奔走，为同班同学加油打气。一路走过来也没遇到几个同学，倒让方士谦无端松了口气——王杰希扶着自己走了一路，应该也没被看到吧。
两人挑了块干净的空地坐下。
王杰希不知何时松开了手，手臂上被他碰过的那一小块皮肤似乎还残余着温度，像是被什么虫子蛰了一下，有一点微微的痒。这种感觉让方士谦再一次不自在起来，但这种不自在，同以前的不大一样，并不是因为心里有什么不痛快……他瞥了一眼王杰希，对方好像并没有主动搭话的意愿，于是他清了清喉咙：“王老师。”
“嗯？”
“刚才……谢谢你。”
“谢我干什么。”王杰希笑了，“杨聪拜托我的，你要谢，谢他去。”
“你不累啊？”方士谦说，“陪跑不用跑全程的，他也不跟你讲。”
“哦？这我真不知道，没事儿……我体力好。”
“我请你吃晚饭吧！”方士谦犹豫了一下，“就当是……”
“当什么？”
“……”方士谦总觉得王杰希的笑容看上去有一点儿不怀好意，跟那个晚自习给他布置作业时的表情几乎一模一样。但男子汉大丈夫，说出去的话又不能随便收回，只好硬着头皮说，“你送我回家那两次，也都没好好谢你，这回正好算在一起呗。”
他自觉这番话说得滴水不漏，和王杰希握手言和的意思也表达得很明显了。谁知王杰希的回答非常不解风情：“终于想通啦？”
“想通什么？”方士谦又红了脸。
“你说呢？”
“我……”话刚开了个头，就说不下去了。事实上，之前的一个月里，自己确实拽得很，或多或少给王杰希添了些麻烦，所幸王杰希并没计较。但真要他说“对不起”，又觉得不像“谢谢”那么容易说出口。于是半截话堵在喉咙口，不上不下，最后硬生生变成了“王顾左右而言他”——“你吃不吃辣啊？学校东门那家麻辣烫不错。”
“请我喝瓶可乐就成。”王杰希笑，“吃饭的话……下次吧。”
这“下次”倒真的没隔多久，只不过，不是方士谦请客而已。
周五下午，G中通常会少排两节课，为的是让寄宿的学生们早点回家，当然，走读生也因此沾了些光。但对于学校紧抓的各科竞赛而言，这点时间自然要加以充分利用，排上一节辅导课，一节习题课——不多不少，正好两节课时间。
上完了辅导课，王杰希把准备好的学案发下去，自己回办公室倒了杯水。捧着水杯出门的时候，恰好遇到冯主任到各个办公室来视察工作，又被这位头发花白的老年级主任拉住，絮絮叨叨地说了大半天的话。冯主任先是肯定了他带班以来这段时间的工作，又颇为自豪地讲起G中在历届数学竞赛中获得的优异成绩，最后勉励他，不仅要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也要带好竞赛班的学生。中心思想简单而且明确，但语言的艺术就在于把同一句话反复强调，直至说出一朵花儿来，所以等到冯主任肯放他离开的时候，习题课的上课铃已经响过了十分钟之久。
刚走到教室门口，就听到里面传来不小的声音，全然不似平常的安静。他一推开门，学生的窃窃私语声倒是停了下来，但一片安静中，女生的抽泣声就显得分外刺耳。
“怎么了？”他先是颇具威严地瞪视了其他学生一眼，直到他们不得不收敛了好奇，低下头去写试卷，才走到后排女生的身旁，压低了声音问道。
那女生只是哭，却不肯说话。
作为一名年轻男老师，王杰希拿这女生也没什么办法，只好递了包纸巾给她，等她慢慢停止抽泣，温言道：“不舒服的话，就先回家，卷子下周交到我办公室就好。”
女生半捂着脸，点点头，草草收拾了书包离开。她跑得急，到门边的时候书包的带子刮到了桌角，哗啦啦地带下了无辜同学的一大摞书本。原本在写试卷的学生们纷纷抬头，用或是好奇、或是怜悯的目光看向那个角落。王杰希环视了教室片刻，目光最终定格在了自己身侧的那个学生身上——正是方士谦。
由始至终，他没有抬头，只是闷不吭声地在面前的草稿纸上涂涂画画，注意力异常集中。只是……头发盖不住的半截儿耳朵尖，红得像是在滴血一样。
下课铃一响，学生们赶忙收拾东西，交卷离开。和平时不同，方士谦这回破天荒地没有早早交卷，手中的笔一刻不停，还在试卷上写着什么。因为严格来说，习题课上做的卷子不算是考试，学生们之间相互讨论也是可以的，王杰希也就没催着他，直到教室里的人走得差不多了，才下了讲台，走到他身旁敲了敲桌子。
方士谦吓了一跳，抬头一看是王杰希，脸更是瞬间涨得通红。
“还有一点就写完了……”他说。
“没事，带回家写吧。”王杰希瞥了一眼，卷子的最后两道题都是空着的，绝不是方士谦所说的“只剩一点”，“有话问你。”
最后几个学生也零零散散地把试卷放到了讲台上，偌大的教室里很快只剩下他们两人。方士谦磨磨蹭蹭地收拾好桌上的东西，抬起头和王杰希对视。
“怎么回事？”王杰希的语气不似平时温和。他观察力敏锐，超过常人，高中学生多半也没什么心机城府，有一点异常的表现，自然也逃不过他的眼睛。刚才那场风波里，其他人的反应多是好奇，只有方士谦看起来……异常心虚。王杰希觉得这个结论并不难以推断，“怎么把人弄哭了？”
“不是……不关我事啊！”方士谦辩解道。正值夕阳西下，阳光照在他的脸上，泛起的可疑红晕也不知是晒的，或是别的什么，“我真的……”
“总共4道题，你才做一半。”王杰希说，“人哭的时候，就你一个埋头在那边写卷子；书掉到地上的时候，其他人都抬头看，你还是目不斜视——当我看不出来吗？”
“我……我真不知道！”大概是被他这种审讯式的语气弄恼了，方士谦也不自觉地提高了音量，“我刚开始做卷子，没几分钟她就转头问我第一题第一小问怎么做，我靠，那不是你上节课刚讲的换元法吗，这都能不会？”
“那你怎么说的？”
“我就这么说的呀！‘换元法，王老师刚讲的，笔记上有’……”方士谦委屈道，“我就说了这么几句，她忽然就哭了！我也很莫名其妙的好吗？”
“这都不会。”王杰希问，“这句话你说了没？”
“说了……”方士谦经他这一提示，忽然明白了什么，继而垂头丧气，“我真不是故意的……平时嘴贱，说顺口了。”
“真不是故意的啊……”他又嘟囔了好几遍，越说越没底气，“大不了，下次上课前我给她道个歉呗。”
“行了，我知道了。”眉目间的冰雪似乎被暖和的夕阳余晖融化，王杰希的语气也比方才和缓了许多，“下次上课，你坐到最后一排去。吃饭了没？”
“当然没吃啊。”方士谦头一次觉得王杰希问的问题弱智，下午一直在上课，哪来的时间吃饭？除非他问的是午饭——可午饭的时候，明明在食堂碰见了王杰希，自己还跟他打了个招呼，难道他记性差到连这个都忘了？
他心里正犯着嘀咕，却听王杰希说：“东门那家麻辣烫，去不去？”见他呆住，又补充一句，“我请客。”
其实方士谦也不是很情愿，但想到自己刚犯了事（虽然他不觉得自己有什么大错），王杰希愿意重重拿起，轻轻放下，自然是件好事，为此陪他吃一顿饭也没什么不妥，反正父母今晚加班，本来就要自己解决伙食问题。
麻辣烫的铺面很小，两人去的时候又正好赶上了客流高峰，只好在外面排长队。好不容易排到了他俩，拿菜的时候，方士谦爱吃的鸭血又偏巧只剩下了一份——两秒钟前，刚被王杰希夹到自己的菜盆里。
“没事没事。”方士谦笑得一脸光风霁月，“您吃您吃，我换个别的。”
王杰希瞥了他一眼，自顾自地夹菜去了。
等到两大碗麻辣烫端上桌，王杰希倒是很自然地把自己碗里的鸭血分了方士谦一大半。如果不是方士谦再三推辞的话，可能这一大半要变成全部——他越发觉得王杰希这人行事作风诡异，完全不走寻常路。
“真的够了，您吃您的，别夹给我了。”方士谦言辞恳切。
“我吃饱了。”王杰希理直气壮，“不小心点多了。”
傻呀你，连自己吃多少都不知道！方士谦腹诽道。好在他这人有个极大的优点，看不过眼浪费的行为，于是埋头苦吃，两碗麻辣烫，算起来倒有一碗半进了他的肚子。
差不多快要吃完的时候，一直不怎么说话的王杰希忽然开了口：“我想了一下，还是觉得，应该跟你说清楚。”
这个严肃的开头吓住了方士谦，一口粉丝卡在喉咙处半天才下去。
“什么？”
“下午的事。”王杰希说，“那道题确实很简单，班上的人应该都会做——问你，是因为她喜欢你，你看不出来？”
“我……”幸亏方士谦专心听讲，没分神吃东西，否则非得被呛住不可。他“我”了半天，也没“我”出个所以然来，“我靠！”
男生的面部表情精彩极了。先是条件反射式的难以置信，张了张嘴像是想要反驳，接着是一瞬间的呆滞，仿佛受到了某种惊吓，最后，一张脸又一次涨得通红，是王杰希非常熟悉的羞窘。
王杰希静静打量着他，像是在等待他的下一步反应一般。
方士谦被盯得浑身发毛，头一次深刻习得了何为“如芒在背”。
“我……我不想早恋啊！”
憋了半天，他终于憋出了一句心里话。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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