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王方】Go On (19)
主乔高乔，虐，装死中。
慢热、互攻、原著向，慎入。
19.
站在两个月前来过的那间办公室里，高英杰的心情不安又忐忑。明天就是暑期训练营的最终测评了，上午教练也只是布置了一些最基础的训练，然后让大家自由练习。他并不怎样担心测试，但终归有些怅然——他喜欢荣耀，喜欢微草，也享受自己操作着魔道学者自由驰骋的感觉，然而或许明天以后，这种快乐将不再属于他，他将要回到校园，继续做一个平凡的高中生。
乔一帆也看出了他的难过和失落。起初，乔一帆并不多问，只是有意地讲一些训练和生活中的趣事帮他转移注意力；然而暂时的忘记不等于问题已经得以解决，看着好友越来越心事重重，乔一帆终于还是问了出来：“英杰，你最近好像……不大高兴。”
这么明显吗……高英杰不由得愣了一下，又摇摇头说：“没什么事情啦。”
“你肯定有心事。”乔一帆说，语气是不同于以往的、甚至有些不符合他年龄的沉稳和坚定，“跟我说说吧，说不定我还能帮上忙呢。”
当高英杰一股脑儿把话都说出来之后，乔一帆却有些失望地发现，在这一点上自己真的很难帮到高英杰。他自己的父母在学业上从来对他要求不高，说服他们让自己加入微草训练营根本就没费多大功夫，所以他也没有多少和大人谈判、斗争的经验。一时间他不免因为自己刚才的豪言壮语羞愧起来，讷讷地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高英杰却像是看出了他的窘迫一样：“说出来觉得好多啦！”
黄昏时夕阳的光影落在高英杰的侧脸上，显得少年的表情格外柔和。这柔和里却又夹杂着一两分怅惘，让乔一帆的心一下子揪紧了——鬼使神差地，心里话就这么脱口而出：“你走了我会舍不得的啊……”
“我也舍不得你啊……”似乎是为了缓和这种悲伤的气氛，高英杰侧过头想了想，有意开了个玩笑，“以后可没人帮你叠衣服了呢。”
“我本来就会叠衣服的啊……”乔一帆嘟囔了一句，心里却还在想着怎样能让高英杰留下来，“要不，我们找前辈们问问看，当时都是怎么跟家里人说的？”
“训练营的前辈我差不多都问过啦。”高英杰摇摇头，“我爸妈对电竞这方面完全不了解，想跟他们好好沟通还挺难的，试了好几次他们都不愿意听我讲。”
“那……队里的前辈呢？”乔一帆迟疑了一下，“比如……王队和方神？”
高英杰做了个“吃惊”的表情：“他们平时训练那么忙，麻烦他们不太好吧。”
不知为何，虽然这两个月里王杰希经常到训练营去指导他们，高英杰还是觉得和自己和这位大神之间充满了距离感，每次王杰希点评他的表现前，他都是一颗心悬在嗓子眼，感觉自己糟透了，而面前的这位大神下一秒就要冷酷无情地把他说得一无是处——尽管这只是他的想象，在绝大多数时候，王杰希对他的评价都是正面的，但到目前为止，他也没有找到一个好的办法克服这一心理障碍。
所以，此时的高英杰紧张得连话都说不完整了。
“还……还好吧。”在王杰希问他这两个月在微草俱乐部呆下来感觉如何时，他结结巴巴了半天也只说了这几个字，说完又觉得自己这话实在不像是很享受这段时光，连忙又强调了一遍，“真的都挺好的……”
“那你想不想做职业选手？”王杰希没在意他的窘迫，“两个月下来，你应该也了解不少了吧？”
“想！”高英杰想也没想地脱口而出，“但是……”
“平时的训练会很单调、很枯燥，收获的也未必和付出成正比。”王杰希打断了他的话，“而且，电子竞技在很多人眼里，的确是不务正业。”
在高英杰终于磕磕绊绊地解释清楚自己非常想继续留在微草，只是父母那一关难过之后，王杰希笑了：“等明天测评完了，我去你家拜访一下。”
“我爸妈……真的很固执的。”高英杰的语气满是担忧。
“试试吧。”王杰希说，“我父母当时也是很固执的。”
他这话不免让高英杰感到了惊讶和好奇：“那……”
“所以我才要先问问你。”高英杰觉得今天的王杰希好像比平时和蔼可亲了不少，“你有天赋，这一点毋庸置疑——但你需要让你的父母看到决心。”
“决心……”高英杰喃喃自语。
“是的。”王杰希鼓励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告诉他们，这是你的决定，你的人生。”
他在“你的”两个字上加重了语气。
我的决定……高英杰在心里默默重复了一遍。他性子一向偏软，在以往的大多数时候都是父母的乖宝宝，少有违逆的时候，以至于他从来没有想过，自己的人生从某一个时刻开始，就应该由自己来决定——十五岁的少年瞬间挺直了背，脸上露出了笑容：“嗯。”
回到宿舍后，高英杰的心情兴奋又激动，感觉整个人都充满了干劲。尽管明天就是期终考核，他依然不可避免地失眠了。虽然他很小心地在床上翻来覆去，生怕吵醒了睡在另一张床上的乔一帆，但熄灯后不久，他还是听到了对方带着些困意的声音：“怎么啦？睡不着？”
“没什么……你快睡吧。”他含糊地应了一声，也不敢再动弹。
很快地，他听到旁边传来均匀的呼吸声。他小心翼翼地翻了个身，转过脸去正与乔一帆的睡颜相对。少年像是做了什么梦，眉头不自觉地皱了起来，这让高英杰很想伸手去替他抚平；他还没来得及抬手，对方紧皱的眉头又舒展了开来。
如果明天在王队的加持下能够成功的话……高英杰想，那就太好了。
事情的进展比他想象中要顺利得多，以至于在回俱乐部的路上，他都有些不敢相信这是真的——可能是鉴于有王杰希这个客人在场，他们并没有像以往那样打断高英杰的话，而是耐心地听完了他的想法。
“你真的都想清楚了？”漫长的沉默过后，高英杰听到父亲开口发问。
“想清楚了。”他深吸了一口气，用无比郑重和肯定的语气说。
“你啊……”父亲叹了口气，转过头对王杰希说，“王队长……以后英杰就多麻烦你了。”
“我是不是没跟你说过。”大概是长久的沉默实在令人尴尬，在一个漫长的红灯前，王杰希开口道，“我退役以后，王不留行这张卡很可能要交给你。”
他不说话还好，一说话就是个重磅消息——高英杰简直被吓呆了。现在的王杰希正值最当打的年纪，距离他口中的“退役”还很遥远，而且王不留行这张卡对微草这支战队意味着什么，高英杰清楚得很。
那是战队的核心、灵魂。
而自己只是一个初来乍到的小训练生而已，高英杰想。虽然总被称赞为“有天赋”，他却从来没觉得其他人和自己比起来，有太大的差距——有时候战队里的前辈会到训练营里来找他们几个打得好的人切磋几把，这种对局中他还是输多赢少。就连对上不爱用本职业，非要用魔道学者的方士谦，他的胜率也不过六四开而已。
“主要还是账号卡本身的差距。”某次对战后，王杰希轻描淡写地对一旁兴高采烈的方士谦说。
“承认我的水平对你来说有这么难吗？”方士谦叫道。
“不是……刚才，是我失误了。”他连忙开口解释，“之前，方前辈那个酸雨干冰的起手动作我没看清楚。”
“的确不太容易注意到。”王杰希很干脆地承认了这一点，并且忽略了方士谦的一脸嘚瑟，“你的反应不算慢，但是王不留行这张卡本身在读条速度上比你的快太多，所以你才没有及时躲开。”
是这样吗？高英杰有些疑惑地看了一眼方士谦，却见方士谦也敛了之前一脸不正经的神色，很是赞同地点了点头：“是这样没错。”
“最近进步很大。”王杰希说，“好好努力。”
如他所说，高英杰一直很听话地在努力着，只是，他从来没有想过，王杰希竟然对他有这样大的期待。一时间，除了最初的惊愕以外，还有一层疑问浮上了他的心头：我做得到吗？
做得到吗？像王杰希那样，似乎出现在赛场上就注定要为微草带来胜利一样。
车里的空调冷气在呼呼地吹着，高英杰竟没来由地有些胆怯了起来。王杰希却像是看穿了他的想法一样：“觉得自己做不到吗？”
“嗯……有一点。”高英杰赧然地低下了头。
“自信一点。”车平缓地开动，王杰希的语气也是平缓沉着的，这给了高英杰很大的安心感，“很多事情没你想象的那么难。”
是么……高英杰想起了今天和父母的一番谈话。的确并不像想象中那么难，只是之前的自己少了一些勇气和坚决而已。
“我会努力的。”尽管心中波澜起伏，少年还是试着稳住了自己的心绪。
回到俱乐部以后，高英杰和王杰希道了个别，便忙不迭地回宿舍找乔一帆去了——说服了父母让自己留在微草俱乐部的这个好消息，他想第一时间和好朋友分享。
“太好了！”乔一帆看起来比高英杰自己还要激动得多。这些天来，和高英杰相处的时候，他常常忍不住盯着对方的脸就开始发呆。今天测评结束后他回宿舍坐了很久，高英杰的东西整整齐齐地摆在桌上，这让他甚至无法想象如果这间宿舍里只剩下自己一个人会是怎样——不会再有人用温和的声音喊他一起去吃饭，在他的笔记本电脑不能上网的时候陪他一起去训练室，偷偷地聊一些战队里的八卦，把剩饭打包好，一起溜到俱乐部后门去喂流浪猫。
真的是太好了……乔一帆由衷地想，他们现在是伙伴，以后会成为队友，并肩作战——像战队里的那些前辈们一样。不，又不太一样，乔一帆想，自己和高英杰之间的感情，可能比一般的队友间要浓厚得多。毕竟，他们将会一起成长。
“搞定了？”王杰希回到宿舍时已经晚上七点多，方士谦饿得前胸贴后背，见到他就扑了上去，“吃饭去，我饿死了。”
“不是让你不用等我吗？”王杰希觉得方士谦有点儿沉，又不忍心推开他，只好拉着他往宿舍外走。
“看不到你吃不下。”方士谦很无耻地说。
“得了吧你。”王杰希无情地戳穿了他的谎言，“今天晚上食堂做的又是你不爱吃的菜吧？”
“啧……我看你分分钟要变成名侦探王杰希。”方士谦说，“挺轻松的啊？”
“还行。”王杰希点点头，“其实我觉着，天下父母都差不多。”
“怎么说？”
“高英杰这小孩……性格算是挺内向的吧。”王杰希说，“家里人护着，怕他一时脑子发热，没想清楚，不走一般人走的路，将来要吃苦，倒也不是因为观念守旧……他父母都是工程师，人还是很通情达理的。”
方士谦一脸惊讶：“你还事先调查了人家背景啊？”
“没。”王杰希否认，“乔一帆前两天来找我，他跟我说的。”
方士谦笑了：“他俩感情是真好……对了，下午我去技术部转了一圈儿，老秦说新的账号卡他们已经弄得差不多了，缺的几样材料正好我们最近比较空，可以带人去打。”
“还缺材料啊……”王杰希有些意外。毕竟中草堂算是荣耀的三大公会之一，正常情况下有一半的野图BOSS都是被他们这三家瓜分的。不过想了想他又迅速地反应过来，“也是，夏休期快结束了，估计其他战队的人也都归队了。”
“不止！”方士谦无奈地说，“天南星跟我说，最近叶秋的小号捣乱捣得特别猖狂。”
“又是他啊？”王杰希也感受到了无奈，“我还以为他这几天消停了呢。”
“生命在于折腾。”方士谦说，“不过下午抢BOSS的时候我和老邓正好都在，最后BOSS还是让我们给抢着了。”
“动口不动手？”王杰希瞥了方士谦一眼。
“嘿嘿。”方士谦有点尴尬地笑了两声，“动了一小会儿。”
“行吧。”王杰希知道“一小会儿”只是托辞，这人抢起BOSS来绝对是全神贯注的，以前经常手速飙到四五百，自己都还没发觉。
“晚上多做会儿手操吧。”他轻轻握了握方士谦的手说。
训练营测评的结果出来得很快。不出意外地，依然是高英杰和乔一帆分列第一、二名。赛季开始后，他们就是训练营的正式学员了——一般来说，再经过一年的练习，到了第八赛季，就可以作为注册的职业选手出道了。
从王杰希手上接过账号卡时，乔一帆说不上来自己是什么心情。
“刺客，是一个暗杀者。”王杰希说，“不受关注的普通，是很难得的暗杀天赋。”
不受关注的普通……是在说自己么？乔一帆觉得一颗心仿佛沉到了底，却又在千钧一发的一刻被一根叫做“理智”的线束缚，堪堪停住。
是啊，怎么会没有想到呢？
一支战队，是不需要过多的重复职业的。在联盟初期，大家走的还是“野路子”的时候，也曾出现过“五剑客”这样的奇葩组合，但那终究已经成为历史。队伍职业配置的科学性与合理性在很大程度上会影响战绩，乃至战队未来的发展。
王杰希没有解释，只是做出了决定。他是不需要解释的，不仅仅是因为他有着“战队队长”这个上位者的身份，更是因为做出这个决定的原因简单至极，不用他说，乔一帆也能够明白。
片刻的怔忡过后，乔一帆努力抚平了内心的一缕酸涩。自己喜欢魔道学者这个职业，却也没有“非要这个职业不可”的劲头，何况在平时的训练和考核里，英杰的表现的确比自己出色得多。刺客……虽然没有尝试过，但既然队长这么说，那应该也是适合自己的吧？
但终究还是有一点难过的。
“嗯……谢谢队长。”少年低下头，努力不让自己的表情显得有一丝异常。
“换职业的初期可能会有点不适应。”他的掩饰在王杰希眼里可以说是徒劳无功。王杰希心里微微地叹了口气，用尽量温和的口吻说道，“有问题的话可以来找我。”
其实，接受这个事实对乔一帆来说并没有花太多的时间。但高英杰的反应显然比他要大得多，在听到他说“我以后要改练刺客”之后，高英杰一瞬间脸色煞白，乔一帆看到他的嘴唇动了好几下，却最终什么也没有说出来。
我能说什么呢？高英杰的脑袋里乱糟糟的，他有无数的话想对乔一帆说，但他没有说任何一句话的立场。
“换个职业也没关系”？被换了职业的人并不是自己。
“我陪你练习”？这句话怎么看，都有一种胜利者在炫耀的意味；而即使乔一帆不这么想，在练习的过程中也免不了会难过的吧。
“我也换个职业好了”？至于这话就完全是赌气了，他不想让自己在乔一帆面前显得孩子气，却又真心实意地希望乔一帆能够好过一点。
如果乔一帆开口的话，大概他要什么自己都会答应……高英杰心中暗暗地想。但他们两个人之所以会成为最要好的朋友，是因为在本质上他们都是善解人意的——如果所说的话、所做的事会对别人造成一丁点儿的伤害，那么他们就不会开口。
拿到新账号卡之后，乔一帆在训练室里呆的时间更久了。以前，高英杰看到他出门，总会匆匆忙忙地收拾东西和他一起去训练室，而现在高英杰只是偷偷地往乔一帆离开的身影瞄上两眼，然后纠结老半天自己要不要跟过去。暑期训练班已经结束，如果跟过去的话，大概训练室里只会有他们两个人——如果乔一帆只是想自己一个人静一静，那自己的出现就实在是太令人尴尬了。
高英杰在这样的纠结中度过了大半个星期。直到有一天，他目送乔一帆的身影走到门口，再一次陷入了自我纠结的时候，却听到乔一帆的声音传来：“英杰，你不跟我一起去训练吗？”
“去……去呀！”高英杰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地从椅子上蹦起来，手忙脚乱地收拾东西，翻找账号卡的时候甚至把桌上的好几本书碰到了地上。
乔一帆从门口折返，帮他把散落在地上的书一本本地捡起来。两个人都没有说话，只是从前的那种默契感好像又不知不觉地回来了。
如高英杰所料，这段时间的训练室里的确只有他们两个人，与从前的很多个晚上别无二致。他看到乔一帆有些生涩地操作着那个叫做“灰月”的刺客，用此前并不熟悉的技能完成一套套基础训练的时候，他觉得自己的眼泪马上就要掉下来了。
“英杰。”他听到乔一帆轻声地叫他，“没关系的呀。”
怎么会没关系呢，你那么好……如果不是我的话，你或许会比现在更好。
高英杰最终还是没有完全止住眼泪。
乔一帆没想到自己的一句话让高英杰反应那么大，一时间也慌了神，连忙从书包里翻纸巾出来递给他。他手忙脚乱，翻了半天也没有找到纸巾，高英杰倒是已经伸手把面上的泪痕抹去，声音里还有些鼻音：“对不起，一帆……真的对不起。”
“真的没关系啊！”乔一帆说，好友的自责让他不自觉地涨红了脸，而接下来说出的话更是让他觉得脸颊又烫了几分，“我们还可以在一起，这就最好了啊。”
“嗯。”高英杰破涕为笑，使劲地点了点头。
无论经历过什么，经历着什么，依然和你在一起，这就是最美好的事。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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