秣陵夜雪

眼粉&方厨。偶尔苏苏叶神。

【韩文清】【张新杰】天涯霜雪(19-20)

以后摸不摸小周和小江的故事大概要随缘......总之酱油先打着。


天涯霜雪

 

19.

 

方明华诧异地看着那个少年。少年不过十五六岁年纪,看起来沉默而腼腆。在方明华愣了两秒钟后,这少年又轻声开口:“快点给我。”

 

这少年之前排在他们前面,已经接受了军警的检查。方明华不再犹豫,借着张新杰背影的遮挡,迅速地和他完成了交接。张新杰与方明华轻松地通过了军警的盘查后,发现少年和他的同伴已经站在街角的阴影处等着他们了。那名同伴黄色的外套上沾了不少尘土,方明华定睛一看,原来这同伴正是此前假装急病、吸引了军警注意力的人。拿走文件的那名少年在自己的书包里翻了一会儿,把折起来的文件交给方明华:“还给你。”

 

方明华突然有些好奇:“你知道这是什么?”

 

少年摇了摇头。一旁的同伴替他解释道:“小周不大爱说话,但他听力很好。刚才排队的时候我们就在你前面,你们讲的话小周零零碎碎听了些去。”他的脸上有雀跃的笑容,“他告诉了我,我才想出装病这个主意来的。”

 

“多谢你们啦。”方明华揉了揉小周的脑袋,笑得亲切柔和,“为什么要帮我呢?”

 

“你不像坏人。”似乎是对这种亲昵的举动有些不适应,小周有轻微的躲闪,不过他用那双好看的黑眼睛盯着方明华,眼神纯真又勇敢。

 

“小江……对不对?”见方明华露出疑惑的神色,小周扯了扯同伴的袖子,催促他赶紧表态。小江对方明华说:“我也觉得你不像坏人——我们先生说,要日行一善,今天帮你就算我们做的善事啦。”

 

说完,他向方明华露出一个诚挚的微笑:“没事的话,我们就走啦。”

 

方明华和他们挥手告别,直到那两个身影消失在了远处。张新杰一直在不远处看着他与这两名少年交谈,此刻才走到他身边:“刚才真是好险……幸好有他们帮忙。”

 

方明华说:“也是我大意了,最近上海滩不太平,凡事还是要小心谨慎的好。”

 

张新杰问:“怎么个不太平法?”

 

“要说这不太平,和我们也有关系。”方明华说,“你来之前组织上应该也和你交代过,我们负责的工作很多……最近的工作重心是学生运动和工人运动,总归是在给这帮军阀们添乱——我想,他们应该是因为上周的大罢工才到处盘查的。”

 

“原来如此。”张新杰叹了口气。

 

方明华见他神色怏怏,便试探性地问道:“怎么了?好歹是躲过了一劫,也算咱们福大命大!你可打起精神来啊。”

 

想到从前在战场上拼杀的时光,张新杰心中隐隐有些失落。他看着方明华关心担忧的神色,还是决定向他和盘托出:“不瞒你说,我还是更喜欢在正面战场作战……不过你放心,接下来的工作我还是会认真完成的。”

 

方明华笑了:“我可从来没怀疑过你干不好这份工作。”

 

“其实,后方的工作比前方更凶险、更复杂。”方明华说,“我猜他们也是看重你在这方面的潜力才把你调到上海来的……说句实话,我也觉得这很适合你。”

 

“是吗。”张新杰说,“那我还真的不能教你们失望了。”

 

方明华第二天早晨便离开了上海前往南京。张新杰有条不紊地接手着他留下来的工作,没过多久便让那些下属都十分信服。起初,张新杰还时常怀念起军校时期和战场上的时光,而很快地,他连回忆的时间都不再有——革命军东路军在这个月的下旬向上海发动了总攻,应组织上的要求,原本在上海城内计划的工人罢工变成了一场武装暴动,旨在与东路军里应外合,尽快拿下上海。

 

宣传策应的确是张新杰的强项,从第一次东征的时候开始便是如此——他也亲眼见到了受到革命精神感染的普通民众所散发出的巨大能量。在两天一夜的激烈巷战后,驻守上海的孙传芳军无心恋战,降的降跑的跑,东路军终于成功入驻了上海市区。

 

他也终于再一次见到了韩文清。其实他们只分别了一个月的时间,可不知为何,张新杰总觉得好像过去了很久——韩文清看起来与之前没有任何变化,一路上攻城伐地之战进行得殊为顺利,饶是他一贯冲锋陷阵、身先士卒,身上也没有添什么新的伤痕。不过韩文清在见到他时皱紧了眉头:“你比从前瘦得多了。”

 

张新杰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服,确实比之前要宽松一些。他向韩文清露出一个微笑:“最近事情多得很……我也是才发现,后方工作一点也不比前线轻松。”

 

韩文清目光了然:“精神上的负担怕是要比在前线更大些。”他拍了拍张新杰的肩膀,“所幸目前南边都算是平定了,你也可以稍微休息一阵子。政治上……目前咱们也是有优势的,之前会议的结果你收到了罢?”

 

张新杰点点头:“收到了。”他犹豫了片刻又开口道,“只是我总觉得不安……无声无息地接受这种失败的结果并不是那些国民党右派们平时的作风。”

 

“不错。”韩文清说,“算起来,对军方的控制力,他们比咱们还是要强上一筹。”

 

天边传来隐约的雷鸣声,低沉得像是相隔百里之外的马蹄声。望着阴云密布的铅灰色天空,张新杰轻叹了一句:“怕是要变天了。”


韩文清静静地看着他,最后说:“如果有事的话尽快来找我——我和老林目前都暂住在法租界。”

 

张新杰点点头:“我知道了。你们自己也要当心些。”

 

他们彼此交换了一个担忧的眼神,一切尽在不言之中。

 

20.

 

韩文清所提到的会议结果恰恰是张新杰最担忧的。三月初,搬迁到武汉的国民政府全面为国民党左派与共产党所把持——而这一政治上的胜利在内忧外患之下毫不稳固,至少张新杰得到的情报中明确显示着,国民党右派并未放弃暗中的行动。

 

三月底,有情报表明右派们在上海举行了一次秘密会议,与会人员都是右派高层,会议的内容张新杰无从得知,但他敏感的政治嗅觉告诉他,也许将有大事要发生。尽管四月一日,两党联合发表了强调团结合作的联合宣言,也只不过是粉饰太平罢了——四月初,上海各方势力的异动情报如雪片般向张新杰飞来,他逐一整理后立刻向上级进行了报告,却最终石沉大海。

 

他心中不免有些烦闷。在上级看来,此时的上海算得上是平静安定,军阀势力的残余很快被清洗,整个城市百废待兴,散发出蓬勃的朝气。“与人合作总是要做出一定的让步和妥协的,”这位上级把党内高层的决议告诉张新杰,“何况,凡事讲究先礼后兵,我们还有充足的时间来发展壮大。”

 

“我们缺乏军方的有力支持。”张新杰犹豫了很久,还是决定指出他所看到的问题,尽管他相信看出来这一问题的绝不止他一人,“一旦对方决定直接用武力解决问题,我们很难有反抗的余地。”

 

“你错了,张新杰同志。”这位上级严肃地说,“且不谈党内做出的决定是以不变应万变,单就你说的武装力量这一层,我就可以告诉你,必要的时候我们会动用工人武装纠察队和隐藏的军方力量。”

 

张新杰想了想,终究没有再问下去。离开这位上级的寓所后,他有些漫无目的地在街上走着,一不留神竟走到了外滩附近。望着不远处的黄浦江,浩荡浑浊的江面上不时有几艘货轮驶过,带起一片白色浪花,这让他想起从前在军校时,每次离开长洲岛乘坐的渡轮——也不知道李轩和吴羽策怎样了,他心想。

 

不得不说,言灵也许真的是存在的——当张新杰快走到渡轮码头时,一个饱含惊喜的熟悉声音叫住了他:“新杰!”

 

他有些不敢置信地向声音传来的方向看过去,只见李轩站在码头那里,正热情地向他招手:“是我!我在这儿呢!”

 

原来李轩与吴羽策也随着东路军一同入了城。他们二人所在的部队属于黄埔军校的嫡系,一路行来,两人都因出众的表现得到了提拔嘉奖,李轩现下已经摆脱了那个“副”字,成为了四团第一营的参谋长,而吴羽策在东路军入城后,被上层指派到治安管理部门,负责统领战后残余的军警和宪兵,维持城中秩序。

 

相比他们二人,张新杰的职务就不值一提了,尽管他在加入共产党以后,又在国民党下挂了个党员的名号——大约在北伐胜利后,他可以回到黄埔继续做他的教官,但现下的境况是,连个叫他“长官”的人都没有。李轩见他一脸风霜疲惫,不免叹息道:“你说你当初非要加入共产党做什么!问都不问你一声就把你调来上海做这些鸡毛蒜皮的事情,现在上海是打下来了,他们连个像样的军衔都不给你,没见过这样又要马儿跑,又要马儿不吃草的……”

 

他絮絮叨叨说了好些,很是为张新杰打抱不平。见李轩还是那副意气风发的样子,张新杰的心情倒是好了不少:“我是真挺好的……就是前阵子组织工人武装暴动时有些累着了,休息休息就好了。”

 

他的话的确发自肺腑。听他这么说,李轩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只劝他好好休养:“过两天把阿策叫出来,咱们一起吃顿便饭——都一年多没见了。”

 

“上次见面,好像还是去年新年的时候。”张新杰脸上有怀念的神色,“我去广州城里面试来考军校的学生,晚上和你们一起吃的饭。”

 

说到那顿饭,李轩面露尴尬之色:“我那次也是为了尝个新鲜!”他有些局促地搓了搓手,“早知道你们不喜欢,我也就不订太平馆的西餐了……我看你和阿策都没吃几口。”

 

张新杰笑了:“咱们朋友相聚是主要的,吃什么的反而次要。”他话锋一转,“不过,算起来我在上海待的时间比你们都要久,这次我来做东罢。”

 

“没问题!”李轩说,“你住在哪儿?我明天去找阿策把时间定下来,回头通知你。”

 

张新杰把自己的住址告诉了他,李轩抽出钢笔记在了随身的笔记本上。大约是许久不见相谈甚欢,就连一贯在意时间的张新杰都未注意窗外的太阳在渐渐西沉。李轩伸手去拿面前的咖啡杯,却发现杯子已经空了,他这才发现已经快要天黑。

 

他招手示意咖啡厅的侍应生过来结账,又有些歉意地跟张新杰说:“遇到你太高兴,一时没注意时间——要不是晚上还有个饭局,本该陪你一块儿吃个晚饭的。”

 

“不用跟我客气。”张新杰笑着说,“你去忙你的罢,过几日咱们再见。”

 

李轩匆匆忙忙地离开了咖啡厅。张新杰晚上没什么事情,出了门后索性慢慢地往家里走着——他来到上海这么久,一直忙于工作,连上海滩繁华的夜景都不曾仔细看过。此时暮色四合,街道上的灯渐渐亮了起来,身边不时有电车经过,“铃铃”的脆响像少女的笑声,在空气中余音袅袅,听起来欢快又活泼。

 

这片十里洋场的确是一片繁华,张新杰想,只是就连触目所及的纸醉金迷的景象,也似乎掩不住那流动在空气中的不安的气息。


TBC


也许很快就能完结了......大概会是个非HE,也非BE的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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