秣陵夜雪

眼粉&方厨。偶尔苏苏叶神。

【韩文清】【张新杰】天涯霜雪(4-6)

第六小节有双鬼出场。有OOC,私设年龄与原著不符,慎入。


天涯霜雪

 

4.

 

韩文清似乎是刚从外面执行任务回来,一身军装整整齐齐穿在身上,袖扣在夕阳余晖的照耀下闪着金光。他向张新杰走过来,利落地脱掉外套,取下帽子挂在一旁的假人身上。韩文清的身材称得上健美,灰蓝色的衬衫包裹之下,隐隐显现出肌肉的轮廓。

 

他与张新杰不过咫尺之遥,这样近的距离之下,张新杰甚至能看清楚他下巴上的淡青色胡茬。韩文清活动了一下胳膊,问张新杰:“准备好了?”

 

张新杰点了点头:“好了。”

 

下一秒,充满力道的拳风便向他袭来。张新杰下意识地侧身闪躲,堪堪避开了韩文清的第一击。韩文清攻势未停,立马又抬腿踢他下盘,用的招式正是前几日课上所授。张新杰一边回忆着这套拳法的拆解动作,一边腾挪闪躲,一时间有些狼狈。终于,两人过了十几招后,张新杰动作一滞,韩文清的拳头直直地向他面门打来,直让他惊出了一层薄薄的汗。

 

韩文清的拳头在他眼前的方寸之地停住。张新杰抬眸看他,只见韩文清的眉头微微皱了起来:“你的应对太凌乱了。”

 

张新杰顿时感到有些不好意思。他还未来得及反应,就听韩文清说:“再来。”

 

这一次他的表现稍微好了些,在韩文清手下走了三十余招,才被对方绞着胳膊按在了地上。韩文清放开他,脸色和缓了不少:“你知道你的问题出在哪里了吗?”

 

张新杰有些疑惑地看着韩文清。此时暮色四合,一弯冷月悄悄地从树梢头爬了上来,晚风吹着他被汗水打湿的军服,令他感到一丝丝入骨的寒意。

 

“刚才你自己演练招式时,做得很好。”韩文清说,“问题就出在对战时——不错,拳法本身是有固定的招式,也有对应的拆解办法,但真正的对战并不是背书。”

 

张新杰问:“您的意思是说,不必拘泥于固定的招式?”

 

韩文清点点头:“可以这么说。有些时候,不妨依靠你的直觉去战斗。”

 

张新杰想了想,似乎悟到了些什么。韩文清静静地看着他,直到他的表情不再迷茫,才又开口说:“继续打沙包不会给你带来更大的提升了,现在你需要做的是积累战斗的经验,培养出格斗的直觉。”

 

“多谢您的指导。”张新杰说。

 

韩文清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他朝张新杰微微点了点头,转身拿起军服穿上。这时,“咕——”的一声传来,是韩文清的肚子在叫。

 

张新杰顿时觉得有些尴尬,好在夜色已经悄悄笼罩了训练场,韩文清看不太清楚他脸上的神色。不过韩文清倒是很坦然:“刚从外面回来,还没吃晚饭——你也没吃饭罢?”

 

在得到了张新杰肯定的回答后,韩文清说:“那一起去饭堂罢。”

 

训练场门前的小路静悄悄的,只有风吹着树叶沙沙地响。两人一前一后地走着,身影被单薄的月光拉得长长。一片沉默中张新杰觉得自己应该说些什么,他鼓起勇气开口:“韩教官……”

 

凑巧的是,韩文清此时也正要说话:“听说你……”

 

两人听到对方与自己同时开口说话,都愣了一下。韩文清脸上不再是那副严肃冷厉的表情,他的嘴角挂着一丝微笑,刚毅的脸部线条都显得柔和了起来。

 

张新杰很礼貌地说:“您先说罢。”

 

“我听说你的战术课成绩不错?”韩文清问道,“前几天冯主任还提到了你。”

 

张新杰很坦诚地说:“我的确对战术演练感兴趣,平时也花了不少闲暇时间研究。”

 

韩文清转过头瞥了他一眼,却没有再说什么。见他不再开口,张新杰便问:“韩教官,您的拳法是怎么练出来的呢?”

 

“靠打仗。”韩文清的回答很简洁,“小时候学了些基础招式,后来参加革命军,仗打得多了,自然就练出来了。”

 

“上战场是最好的锻炼。”韩文清的声音低沉,“战场上,搏的可是命啊。”

 

后来,当张新杰成为了韩文清所辖部队的副官,他终于得见韩文清在战场上拼杀的模样——宛如一尊浴血的战神,勇往直前,永不退缩。他也见到了韩文清身上的累累伤痕,那是属于一个真正军人的荣耀。张新杰沉默着帮他换伤药和绷带,面色紧绷。见他面色不虞,韩文清轻描淡写地说:“受伤是常有的事,不算什么。”

 

张新杰很严肃地劝他:“你是主将,奋勇当先确实可以鼓舞士气,但也不能不把自身的安危放在心上。”

 

“我知道了。”韩文清笑了笑,“我这不是还好好的吗——何况,就算我不在了,有你在我也没什么不放心的。”


张新杰手上动作微不可觉地停顿了一下。他把绷带绕了两圈之后打了个优美的结,才沉声对韩文清说:“这种话别乱说。”

 

“不是乱说。”韩文清直视着他的眼睛,嘴唇上毫无血色,面色却是无比郑重,“身为军人,本就应当有为事业流尽最后一滴血的觉悟。”

 

张新杰深深地望着他,像是要看到他的灵魂深处一般。他想起了那个炎热的夏日,他们一群黄埔新生站在校门前,门联上的大字在阳光的照射下熠熠生辉:“升官发财,请往他处;贪生怕死,勿入斯门”。他又想起初见韩文清时,对方如青松一般的身影,上面仿佛镌刻着黄埔的军魂,如金字的校训一般闪着光。

 

5.

 

翌日,结束了夜晚的野营拉练后,张新杰又来到了格斗训练场附近。虽然韩文清刚和他说过,继续打假人沙包并不能提高他的近身格斗水平,但大约是出自鬼使神差,他还是走进了训练场,沉默着练习前几日韩文清教授的那套拳法。

 

很快地,汗意濡湿了他的军服。他正打得起劲,身后传来一个声音:“怎么还在这里?”

 

是韩文清。月光清冷地洒在韩文清的身上,他的眉头微微皱着,神色也是冷凝的。不知为何,张新杰见到此刻的韩文清时,并没有往常的那种拘束感:“还没熄灯,过来随便练练——您怎么来了?”

 

韩文清没有回答他。如昨日一般,他朝张新杰走了过来,说:“我陪你练两把。”

 

这一次,张新杰在他手下只走了不到二十招。被韩文清按在地上掐住喉咙的时候,他才意识到,昨日的对打中韩文清是有所保留的。他挣扎了两下,韩文清才放开了他。等到他站起身来,只听韩文清说:“你想练的话,以后晚上熄灯前到这里来,我陪你练一个小时。”

 

韩文清的语气是冷硬而不容置疑的,就如他在格斗课上发号施令一般。而这夜间的一对一训练使得张新杰的近身格斗能力突飞猛进,一个月后便跻身小队中的佼佼者行列,尽管在韩文清的手下,他依然只能走上三十余招。

 

这一日的晚上飘起了小雨。时值深秋,尽管广州地处温暖的南国,雨脚扫过时还是不免带了几分入骨的寒意。雨天的山路湿滑,行军的速度也不得不放缓,张新杰所在的小队拉练回来时,已经接近熄灯时分。解散之后张新杰犹豫了一下,还是朝着格斗训练场的方向走去——虽然他满身泥泞,正难受得很。

 

令他意外的是,隔着老远的距离,就看见一个身影站在训练场门前的路灯下。迎着昏黄的光线看去,斜斜的雨脚仿佛织成一道珠帘,随着秋风吹拂闪现微弱的光芒。韩文清没有打伞,等张新杰小跑到他身边时才发现,韩文清身上的军服已经被秋雨打得透湿,显然是在这里等了他很久了。

 

“韩教官,抱歉……”急行军之后又是一路小跑,张新杰不免有些气喘,“今天晚上的野营拉练结束得太迟了。”

 

韩文清说:“没关系。”远处的操场传来其他小队解散的哨声,“今晚可能练不了太久了。”

 

两人并肩走进训练场。他们都没有多说什么,走到第一个沙包附近的时候,韩文清的身形微微一沉,向张新杰攻来——张新杰并未因此慌乱,此前的训练中,在第一个沙包处动手似乎已经是一种约定俗成,成为了独属于他们两人之间的默契。他稍稍往后退了一步,稳住下盘并避开了韩文清的拳头,同时以攻代守,拳头毫不迟疑地往韩文清脸上招呼。

 

韩文清毕竟老辣,松开拳头便要抓张新杰的胳膊。在这些日子与韩文清的实战演练中,张新杰才发现,韩文清很少使用课上所教授的成套的拳法,对打时常常是东一招西一招,偏偏他对这些招式又是融会贯通,出招完全基于本能,在刚开始的时候让张新杰打得颇为难受。不过这样的培训对张新杰来说也是大有裨益,他逐渐地挣开了记忆中那些连招的束缚,培养出了基本的战斗直觉。

 

打了两场之后,熄灯的号声便响了起来。两人沿着泥泞的小路大步往住宿区走去,雨比方才又大了些,落在树叶上的声音有些急促。张新杰望着前方韩文清的背影,忽然说:“韩教官……我有个问题想问您。”

 

韩文清停下脚步,回过头来看他。有几股雨水顺着韩文清的帽檐滑下来,帽檐投下的阴影遮住了韩文清脸上的表情:“你说。”

 

张新杰深吸了一口气,脱口而出的话却不是个疑问句:“您其实不必每天晚上来陪我练习的。”他犹豫了一下,“这段时间我确实有进步,不过比起您的期望来,恐怕还差得远。我想,大约是天赋的缘故。”

 

韩文清耐心地等他说完,才缓缓开口道:“九月中旬的时候,我来过训练场一次,当时你在场里加训。”

 

张新杰想了一下,说:“九月中旬……那时候我每天晚上和李轩一起练习来着。”他又补充了一句,“李轩是我同乡,在张益玮中校的班上。”

 

韩文清点点头:“我听说过他,据说表现很不错。”他把目光放回张新杰身上,“说到陪你一对一地练习,我也不是没有私心的。一来,你的拳法其实学得不错,只是先前有些不得要领,需要多加练习;二来……”

 

他沉默了很久,最终摇了摇头说:“罢了,还是要由你自己决定。”

 

他这话说得有些没头没脑,饶是张新杰一向聪明,也猜不透他到底想要说些什么。但韩文清显然没有继续说下去的打算,两人沉默相对,耳边只余一片清脆而急促的雨声。

 

片刻之后,韩文清又转过了身,在交织的雨幕中留给他一个看不透的背影:“雨下大了,快回去罢。”

 

他默不作声地走回了宿舍。其实那天,他是想同韩文清说,以后不必再陪他进行私下的训练。黄埔军校的生活并不太平,时时刻刻都有敌人对长洲岛虎视眈眈——前不久,一期的学生在经过小半年的培训后,参加了他们的第一次军事行动:镇压广州城里叛乱的商团。他们这一群二期生刚刚入校不久,出于保护,校方将他们留在了岛上,只派了部分教官带着一期生前去平叛。

 

韩文清也参与了平叛的战斗,林敬言帮他代了大半个月的课。那个雨夜正是商团叛乱被镇压后,张新杰第二次见到韩文清。前一次见面的时候,他甚至能感觉到对方身上的倦意。在这种状况下,韩文清依然坚持陪他进行一对一的训练,这让张新杰感到分外过意不去。但在那个秋雨如织的夜晚,他凝视着韩文清的背影,最终还是什么都没有说出口。

 

6.

 

天气渐渐地冷了起来。这一年的冬天,先前背叛了革命政府的军阀陈炯明在英国人和段祺瑞政府的支持下,纠集了一支三万多人的军队,趁着孙中山北上的时机,准备进攻广州城。山雨欲来,长洲岛上的气氛也有些压抑,一场恶战似乎近在眼前。

 

该进行的军事训练却还是一如往常。到了一月底,学生们听到了一些风声,说革命政府要组织一次东征,讨伐陈炯明军——届时一期生与二期生都将作为主力参战。对于二期生来说,这将是他们的战场初体验,除了紧张之外,他们也难以抑制内心的兴奋与期待。


因着过新年的缘故,训练的负担降低了不少。大年三十那天,他们更是得了个难得的假日——一大早,李轩便跑来找张新杰,说要到广州城里去逛逛。

 

“自打来了以后,我就没出过岛。”李轩抱怨着,“你也是罢?走走走,抓紧时间,要不然赶不上渡船了。”

 

张新杰对于去广州城这件事情,本身是无可无不可的,但李轩再三相邀,他想着左右今日无事,去逛逛也好,便换了身便装与李轩同去。到了坐渡船的码头,李轩好像远远地看到了什么人,挥手大声招呼道:“阿策,阿策!”

 

那个叫“阿策”的人正要登船,听到李轩喊他才转过身来。李轩拉着张新杰往甲板处跑去,向张新杰介绍:“吴羽策,跟我是一个小队的。”他转头看向吴羽策,笑得热情洋溢,“这是张新杰,是我同乡——阿策你也去广州城啊?”

 

吴羽策对李轩的态度并不十分热情,他向张新杰露出一个礼貌的笑容,又和他握了握手之后才回答李轩:“我去城里买点东西。”

 

李轩笑道:“好巧,我们也是去买东西的!不如一起罢?”

 

张新杰敏锐地感觉到吴羽策似乎有些无奈,他正想暗示李轩,对方不一定愿意与他们同行——却听吴羽策开口说:“好。”

 

广州的冬日并不寒冷,但很少出太阳。黯淡的、铅灰色的云低低地垂着,几乎落得与江面平齐。江水浑浊,江面上有淡淡的雾霭,一时间竟给人以水天一色的错觉。几声刺耳的汽笛声响过之后,轮船缓慢地开动,带起的浪花在江面上划出一道乳白色的痕迹。

 

他们三人坐在靠近舷窗的位置上,浪花拍打船身的声音清晰可闻。奇妙的是,张新杰与吴羽策几乎算得上是一见如故,两人天南海北地聊着,一旁的李轩甚至插不进话。他闷闷不乐地坐了一小会儿,终于捕捉到了一个契机:“阿策,你待会儿准备去买些什么?”

 

吴羽策说:“我打算去书局逛逛。”

 

闻言,李轩顿时觉得自己原先买鞋的打算十分浅薄。他咳了一声:“我也是这么打算的。”说罢,又询问性地看了张新杰一眼,“新杰你呢?”

 

张新杰摇摇头说:“我没什么特别要买的,和你们一起逛便是了。”

 

到了广州城里,李轩轻车熟路地带着两人找到了城里最大的那间书局。吴羽策显然对书局的规模十分满意,那双好看的凤眼都亮了几分。李轩跟在他旁边,一个一个书架地走过去,两人不时低声交谈几句。张新杰在古籍区逛了一会儿,对这里的书兴趣缺缺,便和李轩说要去对面的文房四宝店看看。

 

“你去罢,一会儿我们在书局门口等你。”李轩说。

 

站在柜台前,张新杰觉得有些局促。按照他的本意,今日大约是要在宿舍和训练场里度过的,即使现在身在广州城里,他也的确没什么想买的。他的目光漫无目的地逡巡着,最终落在柜台里的一盒钢笔上,不知为何,他忽然想起了韩文清。

 

十二月底的一天,在战术演练课结束后,教官交给他一叠文书:“你帮我转交给韩上校罢——我马上要出去执行任务,晚上不一定回得来。”

 

似乎是看出了张新杰眼底的疑惑,教官笑了笑说:“韩上校很看重你呢。”

 

傍晚时分,他拿着那一摞文书去韩文清的宿舍找他。彼时韩文清正坐在桌边看书,听得敲门声说了句:“进来。”

 

张新杰推门进去,韩文清的宿舍不大,却干净整洁。除了几本书和一个笔筒外,桌上只摆着一盆小小的黄山松盆景,苍翠欲滴。韩文清见他来有些意外,听他说明了来意后,接过文书看了看,说:“你稍等一下,我签个字。”

 

他从笔筒里抽出一支钢笔来,简单地翻阅了那几份文件后拧开笔帽,签了几行字上去——他的笔迹遒劲有力,风骨卓然,正如他本人一般。

 

文房四宝店内充斥着淡淡的墨香,张新杰又想起那天韩文清签字用的那支笔——笔身上已经有了几道细微的裂痕。他开口问道:“这钢笔怎么卖?”

 

那打瞌睡的店员一惊,揉了揉眼睛说:“您真是好眼力!这可是进口货,叫什么‘派克’牌的,三块大洋一支。”

 

这价格有些贵了,张新杰想。那店员见他不说话,脸上又流露出犹豫的神情,便咬咬牙说:“罢了,快新年了——图个吉利,收您两块大洋罢。”

 

张新杰沉吟片刻,掏出钱袋来取出两块大洋递过去,说:“麻烦帮我包起来。”

 

TBC


钢笔的价钱上可能有点问题,我对当时的物价没概念......随便写了两个数。

感觉轩哥可萌可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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