秣陵夜雪

眼粉&方厨。偶尔苏苏叶神。

【韩文清】【张新杰】天涯霜雪(1-3)

有姑娘点了韩张清水粮食向,但我脑洞了一个比较大的故事,也许是个中篇。

黄埔军校师生Paro,可以当做《梨园梦》的番外食用,主要是新杰在军校时期,以及后来做老韩副手时期的故事。

粮食向,就不打CP的Tag了,因为可以独立成篇,所以打两个单人的Tag。


好像大家都不扫单人Tag,还是暗搓搓打个CP的Tag吧~清水向,结局未定,欢迎评论呀。

有OOC,慎入。


天涯霜雪

 

1.

 

张新杰第一次见到韩文清,是在黄埔军校二期生的开学典礼上。广州的夏季时节是一贯的闷热,长洲岛上的微风时有时无,带着潮湿的水汽。这让习惯了西北干燥天气的张新杰分外不适应,汗水几乎要顺着额头流进眼睛里。

 

他抬手擦了擦脸上的汗,正午的阳光灼得他有些睁不开眼。广播里在依次介绍他们未来的教官,他迎着阳光勉力眨了眨眼睛,看那些一身戎装的军人逐个走上台来,皮靴踩在木质的台面上发出“噔噔”的声响。

 

韩文清是其中格外特别的那一个。在他之前被介绍的是孙哲平与林敬言,后者在被叫到名字的时候甚至露出了一个温文的笑容。而当韩文清走上台来的时候,空气仿佛都凝固了。他站立的身姿仿若一棵高而直的青松,脸上的表情冷峻而严肃。

 

“步兵科教官,韩文清上校。”伴着广播中细微的电流“嗞嗞”声,韩文清沉默着站定,向台下众人行了个标准的军礼。

 

隔日张新杰又一次见到了韩文清,在近身格斗课的练习场上。彼时早上的起床军号声刚响过没多久,一群新兵蛋子急急忙忙起床换衣,跌跌撞撞地冲到食堂,吃饭的时间又只有十分钟,迟到的人数不胜数。张新杰严谨的性子大约是天生,他打完绑腿之后,眼见只剩五分钟便要开始上课,索性没去吃早饭,倒因此成了最早到练习场的几人之一。他走进练习场时,韩文清已经一身短打,背手站在场中,用冷厉的目光打量着他们这群新生。

 

从上课的哨声响起,到最后一人入场,间隔的时间竟有十二分钟之久。期间韩文清一直只是沉默着注视陆续入场的学生,但那股不怒自威的气势仿佛浑然天成,压得新生们大气都不敢喘。迟到的那些人自觉地走到场地的另一边,接受着韩文清目光的审视。

 

终于,所有人都陆陆续续地进了场。只听韩文清清了清喉咙,说:“今日迟到的一共三十五人。”

 

他的语气是陈述性的,并没有带着任何谴责的意味,但那迟到的三十五人全部羞愧地低下了头。紧接着,韩文清说:“所有人绕场跑二十圈。”

 

闻言,场中一阵轻微的骚动。大多数未迟到的人脸上出现了明显的愤愤不平的神色,甚至有几个人低下头,窃窃私语了一番。但韩文清的听力显然十分敏锐,他的目光向那窃窃私语的几人移去,如翱翔天空的雄鹰一般锐利。很快地,练习场里又安静了下来,众人自发地分成小队开始跑圈。

 

二十圈对于张新杰来说并不算难事。从十二岁开始,他每日早晨必做的功课之一,就是在学堂开课前,沿着学堂到家的那条土路往返十余次。西北的冬天干燥而寒冷,路边的沙棘树掉光了叶子,只余赤红色的果子挂在枝头,伶仃而艳丽,如鲜血一般。这样的色彩常常让张新杰想起私塾里先生讲的诗句“红豆生南国”,年少的他并不曾到过那杂花生树、群莺乱飞的温暖南国,却在冰霜覆盖的西北土地上,隐约地感受到了那“春来发几枝”的婉约意境。如今的他,身处四季如春的长洲岛上,被夏日里那氤氲的水汽带出了一身的汗,才终于有了背井离乡的真实感。

 

跑完了二十圈后,众人都气喘吁吁,甚至有一两人未能完成任务便已中暑晕倒。旁边的训练场里依稀传来林敬言温和的声音,在为另一个班级讲解近身格斗的基本要领。一时间,众人不免产生了歆羡之情——教官不同,两个班级学生的待遇也是天壤之别。有几个胆子大的甚至好奇地往隔壁张望,脸上羡慕的神色掩都掩不住。

 

张新杰对此则是颇为淡然——既来之则安之,这是他所秉持的基本原则之一。他向韩文清望了一眼,正好与对方目光交接。片刻后,他听到韩文清开口说:“身为军人,守时当为天性。战争时期,若军令已行,将兵未至,也就不必再空论什么成败了。”

 

训练场中鸦雀无声。韩文清又说:“诸位或许要问,为何今日我不加区分,一并处罚所有人——”他扫视了众人一圈,声音平静,“我们黄埔的校训是什么?”

 

片刻的安静后,有人轻声回答:“亲爱精诚……”

 

韩文清点了点头:“不错。诸位既然来到黄埔,就是革命路上同道之人,自然应当亲爱精诚。对后进同僚,当帮助扶持,而非以自身之进步沾沾自喜,鄙薄他人。”

 

他的话掷地有声:“革命大业,绝非以一人之力能够完成,望诸君牢记。”

 

张新杰静静地望着韩文清。许多年后,当他垂垂老矣,那些关于近身格斗的要领和技巧在时光的打磨之下,早已痕迹模糊,但他永远不会忘记韩文清在这第一节课开始时所说的那些话,以及他坚毅的表情——清晨的阳光照在韩文清的脸上,勾勒出一圈金色的轮廓,使得韩文清本人看起来如同神话中披着黄金装甲的战神一般,坚如磐石,毫不动摇。

 

 

2.

 

黄埔军校的生活是艰苦而繁忙的。即使是张新杰这样从前称得上勤谨的人,也感到有些吃不消。每日天不亮,起床的号声便会响起,留给他们穿衣吃饭的时间少得可怜。而众多的科目训练和实战演练也压得他们喘不过气来——近身格斗、射击演练、战术培训……种种科目五花八门,对于他们这些刚接受军事训练的新人来说,算得上是严峻的考验。晚饭之后往往还会有紧急集合,训练夜间行军和教授信号知识。一个月后的一天,当他们又一次结束了常规的宿营训练后,在回去的路上遇到了另一支刚从野外拉练回来的小队,张新杰的同乡李轩也正在其中。

 

张新杰对于李轩是很感激的。他报考黄埔军校的过程说起来颇为曲折,在前往北平通过了初试之后,他匆匆忙忙地赶到广州参加复试,却还是因为路途遥远误了考期。正当他因此感到沮丧的时候,李轩向他提出了一个建议。

 

李轩出身于西安的一个富商家庭。他本人对于参加革命有着异常的热情,以至于为了确保能被黄埔录取,他在参加完了北平的初试之后,又匆匆赶往上海参加了另一场初试,也正因如此,他收到了两份复试的通知。

 

“你干脆就顶着我的名字去考,”李轩将两张复试通知摊在桌上,豪爽地说,“我的两场复试在下周一和下周三,你选一场去参加好了!”

 

张新杰被他说得内心松动,却还是有些犹豫:“这样不太好罢?”

 

李轩说:“他们只看名字,明天你去广州城里做份假的身份文书就成——说到底,还是要你自己真刀实枪地去考,这方面你又没做假,有什么好心虚的?”

 

“你也说了,参加两次初试是为了双保险……”张新杰犹豫了一下,还是说出了另一番顾虑,“让一个复试资格给我,你不是就……”

 

李轩摆摆手打断了他:“哎——我现在对自己的本事可是很自信的,考一次就中肯定没问题!”他看向张新杰的眼光逐渐地严肃坚定了起来,“你也肯定能考上的。”

 

事实确如李轩所说,他们两人都通过了复试被黄埔录取。顶着李轩的名字终究让张新杰有些负罪感,在入学后的第二周,他内心斗争了好一阵子,还是向自己所在小队的指导教官说明了情况。幸运的是,他与李轩并没有因此受到处罚,只是被政治委员不咸不淡地思想教育了一番,之后他便又换回了自己的真名。

 

因为忙于训练,他与李轩也有两周多没有见面了。李轩见到他显然有些意料之外的欣喜,在解散之后也不顾自己满身泥泞,便拉着他说话。两人边走边说,一直走到了格斗训练场附近。

 

“我的战术演练和实地测图成绩算得上好,”张新杰说,“持枪射击和野外勤务也还可以……最差的就是近身格斗了。”

 

李轩一拍大腿:“难兄难弟啊!我也是。”

 

训练场里的灯是关着的,一轮明月挂在天边,清光流泻下来,照亮了训练场中的几个沙包假人,显得鬼气森森的。不过阴森的气氛并未干扰两人的交谈,李轩往训练场里看了一眼,说:“话说,要不要进去练练?”

 

张新杰点了点头。两人推开木质的栅栏门走进训练场,各自找了个沙包热身了一会儿之后,都觉得有些无趣。李轩又笑着提议道:“咱俩打一场?”

 

第二次被李轩绞着胳膊按在地上之后,饶是张新杰一贯淡定,也不禁有些郁闷起来。李轩松开了对他的钳制,说:“看你这身板,我原以为你很能打呢……你们近身格斗的教官是谁来着?韩文清吧?”

 

张新杰爬起身来,推了推眼镜,说:“是。”

 

月光下,李轩的表情有些疑惑:“我听说韩文清的近身格斗水平是全黄埔最好的……”他顿了一顿,又想起来张新杰算得上他所见过的人里悟性顶高的几个了,“是不是他会打不会教啊?”

 

张新杰摇了摇头,说:“不是——韩上校教得很好,是我的问题。”

 

李轩的关注点显然产生了偏移:“咦,原来是真的——我听你们队的方明华说,你们都不敢称呼他的名字的……真那么可怕啊?”

 

张新杰被他说得有点无语,想了想又好像的确是这样,即使是在学员们私下里的交谈中,他们也不会对韩文清直呼其名。是因为韩文清那不怒自威的威慑力?张新杰想,又好像不完全是这个缘故,起码对他自己来说,并不是因为怕韩文清。

 

“要不,咱们相互帮助一下?”李轩没有察觉到他的走神,“以后晚上来这儿额外训练一个小时?”

 

张新杰说:“我的水平不如你,你跟我练恐怕没什么收获。”

 

李轩笑了:“你们教官韩文清可比我们的张益玮厉害多了,我想跟你学学韩文清教的格斗技巧。”

 

“张益玮中校……”张新杰沉吟片刻后说道,“他还是射击水平更高一些。”

 

李轩知道张新杰这是默认了训练的事情,心里高兴得很:“那就说定了,以后晚上的拉练结束后,咱们就在这儿单独训练。”他又轻声咕哝了一句,“我可不想再被吴羽策那小子按着打了……”

 

岛上的晚风很大,吹得训练场四周的树叶沙沙作响,张新杰没听清李轩的最后一句话,便问道:“那就从明晚开始,拉练结束后见——你刚才最后说的什么?”

 

“啊,没什么……”李轩说,这时熄灯的号声从远处传来,“走吧,明晚见。”

 

 

3.

 

第二天晚上的紧急拉练结束后,张新杰便如约前往格斗训练场。白日里刚刚下了场雨,空气里弥漫着潮湿的水汽,混杂着草木与泥土的芳香扑面而来。李轩所在的小队解散得晚,他摸到训练场的时候,张新杰已经完成了热身。

 

“韩上校之前和我们提过,出拳的要诀在于‘稳、准、狠’三字。”张新杰一边等着李轩热身,一边说道,“稳,意指出拳时下盘一定要站稳;准,是说对于出拳方向要有预判,能够直中敌人要害;狠,就是一旦出拳则心神不能犹疑,力道要始终如一。”

 

李轩的拳头打在假人身上,发出“砰砰”的沉闷响声。他仔细听张新杰说完,有些气喘地问:“要说‘稳’和‘准’二字,我倒是理解……‘狠’的意思,难道不是说下手要狠,力道要大么?”

 

张新杰摇了摇头,说:“课后有人如你这般问他,他说不对。”

 

“那他后来有再解释吗?”李轩问。

 

“没有。”张新杰回忆了一下,事实上,去问韩文清这个问题的正是他本人,“他只说,心念不移是练拳法最重要的一点,万万不可力松劲泄。”

 

李轩思考了一会儿,显然也是没有理解。不过他很快地便放弃了思考这个问题:“来实战练习一下罢。”

 

两人一直练习到了熄灯时分才离开训练场,身上都滚了一身的泥。走在回住宿区的路上,李轩很兴奋地说:“韩文清的确有一手!我之前一直没注意到下盘这个问题,听你说了之后感觉好多了……”

 

他说了一会儿,才察觉到张新杰的沉默。李轩忽然有些自责起来,心想张新杰一直在上韩文清的近身格斗课,最终却连他这个半途偷师的都打不过,大约心中有些不好受。他正在想应该怎么出言安慰张新杰,却听对方先开了口,声音里是一贯的平静:“韩上校……的确是个很好的教官。”

 

月光温柔地流转,照在张新杰的脸上,如上好的羊脂白玉一般,泛着美好的光泽。李轩忽然觉得有些读不懂这位同乡:“嗯……你多按照他教的方法练习,应该也会有很大提高的。”

 

他们两人的私下练习持续了将近一个月。一个月后,李轩已经能和同小队的吴羽策打个平手了。张新杰虽然也有进步,这一进步却不如李轩那么明显。随着时间的流逝,白日训练和晚上拉练任务愈发繁重,张新杰主动向李轩提出,要中止晚上的私下练习。

 

李轩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在先前的训练中,张新杰不仅将平日里韩文清所教授的技巧倾囊相授,还任劳任怨地陪他练习,此时中止训练,他总觉得自己有过河拆桥之嫌。但张新杰显然并不在意:“最近战术科的作业比先前要多,教官平常又格外看重我,我可能要多花些时间在战术演练上。”

 

李轩想了想同意了。他又不忘叮嘱张新杰一句:“你要是想再练的话,随时叫我。”

 

张新杰所说的确是实情。近身格斗是他的短板,而在战术演练上,他无疑是有天分的。这种天分配上他平日的努力,使得教授该科目的教官都对他另眼相看,认为假以时日,他必然可以成为一代将才。

 

转眼到了秋天,岛上的树叶被染成了好看的金黄色。广州天气潮湿,不时便有一场秋雨,带来的凉意一点一滴地浸润着长洲岛,不知不觉间,岛上的天气随着一场又一场秋雨的落下变得冷起来,寒意伴着水汽氤氲,渗入骨髓。

 

这一日算得上是难得的假日,晚上的拉练不知出于什么原因,被临时取消。傍晚时分,张新杰从战术演练课的讲堂出来,入目的秋色让他有些怀念西北湛蓝高爽的天空,以及天空下那一片片的胡杨树林。他有些漫无目的地走着,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身在格斗训练场的木栅栏前了。

 

与李轩相约练习的那段时间,他的近身格斗水平稍有长进,在小队里也能勉强跻身中游水准了。不过私下训练中止后,仅仅过了一个多月,他又落到了垫底的水平线上——大约只有方明华比他差上那么一些。勤能补拙果然是真理,张新杰暗暗叹了口气,虽然最令他困惑的是,连他自己也搞不清楚,他于近身格斗这一科目上,到底“拙”在了哪里。

 

他推开那道木门,走进了训练场。夕阳金红色的余晖照在那几个假人身上,给它们镀上了一层斑斓的色彩。秋风吹来,他的影子被晚霞拉得长长,显得有些孤零零的。

 

出拳、收拳、抬腿、低身……他一板一眼地做完了全套的动作,韩文清教授这套拳法时的声音还在他的脑海中回荡:“这一套动作的要领在于快,不能有太多多余的动作……”韩文清在训练场中巡视了一圈,最后在他的身边驻足,“动作很干脆利落——做得不错。”

 

他擦了擦头上的汗,又把滑到鼻梁上的眼镜往上推了推。事实上,在对着假人练习格斗的基本动作时,他的一拳一脚都堪称完美,连韩文清也经常称赞他。只是不知为何,在一对一的真人对打训练中,他常常是处于下风的那一个。

 

他叹了口气,心想大约自己还需要更多的练习——至少,之前与李轩私下练习的那一个月里,自己的水平是有一些进步的。他深吸了几口气,又重复起了这套新学的拳法,沉闷的拳击声中,假人被他打得左摇右晃,地面上的影子也不住地抖动着。

 

不知道又过了多久,他才停下来,有些疲惫地擦了把脸。太阳已经落山,绚烂的霞光也变得黯淡起来,只是还没有完全散去。身后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在练习?”

 

张新杰转过身去,晚霞的光影中,韩文清脸上的表情并不分明,但语气却是温和的。他站在那道木质的栅栏门前,身影挺拔如松:“我来陪你练两把罢。”

 

TBC


很多梗是由历史的真人真事改编。

“天涯霜雪”这个名字来自杜甫的“岁暮阴阳催短景,天涯霜雪霁寒宵”,没什么特别的含义,只是比较喜欢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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