秣陵夜雪

眼粉&方厨。偶尔苏苏叶神。

【方王】梨园梦——连环套

逻辑死,OOC,私设有,慎入。


12. 连环套

 

特务机关里参与这次秘密行动的人都忙到了天亮——另外被监视的六个人都没有动静,监视的人手也都在天亮时撤走了。尚云霆和章文韬的脸色都极差,吉川在得知这次行动中,只抓到了卢瀚文一人,却没能将其背后的军统组织一网打尽后大为光火,将两人叫来好一通训斥。而尚云霆尤其不死心,他忙了一夜没合眼之后,连家都没有回,中午的时候又去和吉川打报告,申请就卢瀚文的社会关系展开调查。吉川未置可否,尚云霆却像是打定了主意似的,又跑去找梁伯晖帮忙搜集情报。梁伯晖心想这内鬼和情报处又八竿子打不着关系,懒得掺和这档子事,但架不住尚云霆三番四次来找他,索性将他推给了方士谦。

 

方士谦拗不过他,便敷衍着答应下来。一番调查之后,得出的结论是卢瀚文平日里头交游广阔,早先在《世界日报》供职的时候更是借着编辑的身份认识了一大票人,并和他们保持着不间断的往来,实在是无从查起。尚云霆试着跟吉川申请秘密调查这些与卢瀚文过从甚密的人,却碰了一鼻子灰。按照吉川的说法,内鬼既然已经清除,再花过多的时间在这条线索上显然是事倍功半的——“既然军统的人还在北平,那么一定会有别的动作,不必拘泥于卢这一条线”,吉川如是说。

 

刘小别是在一个多月后才得知卢瀚文的死讯的。在这之前,他只觉得似乎有好一阵子没有见到卢瀚文了——从前卢瀚文大约每隔七八天便会来找喻文州,两人见完面之后卢瀚文总会跑到书馆里来逛逛。他不刻意与刘小别搭话,却也不避嫌,只站在书架前看似随意地翻书,最后在付账的时候两人才会闲聊几句,聊聊天气、时局、或者京剧。

 

直到六月的某一天,他问黄少天:“黄老板,我怎么觉得小卢有好一阵子没过来了?”

 

黄少天抬头,讶异地看了他一眼:“你不知道小卢死了?”

 

刘小别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手里拿着的一摞书“啪嗒”地掉在了地上,他愣了两秒钟后连忙手忙脚乱地去捡。等他抖抖索索地把书捡起来后,黄少天才又开口说话:“具体什么情况我也不太清楚,是文州上个月跟我说的……要不你自个儿去问问文州吧。”他犹豫了一下,声音里有些微的怜悯和了然,“你也别太难过了。”

 

刘小别去问了喻文州,具体的情况喻文州也是语焉不详,似乎只有死讯是确凿的。刘小别失魂落魄了一整个下午,等书馆打了烊,他走回微草班院子去,在门口撞上了王杰希。他一个踉跄,却突然想到当年第一次遇到卢瀚文的时候,似乎也是在微草的院子门口,卢瀚文把他拎着的一袋桃子撞得撒了一地。

 

他望向王杰希,颤抖着声音问他:“师傅……小卢死了……是真的吗?”

 

王杰希看着他没说话。刘小别自顾自地接着说了下去:“你们都知道了……我还一直蒙在鼓里。”他的眼角有眼泪滑下来,“他还那么年轻,那么……怎么就……”

 

王杰希看着他落泪,却不知道如何劝慰他。事实上他知道卢瀚文的事情比喻文州还要早些,事发后两天他去越云剧院演出的时候,方士谦便告诉了他这个消息。他也曾犹豫是不是该告诉刘小别,毕竟他看得出来,两人其实还是余情未了。但他权衡再三,终究还是没有把话说出口。

 

六月的晚风是温柔而微热的,伴着晚风而来的是喧嚣的蝉鸣。但刘小别只觉得身边的整个世界都又冰冷又寂静,他安静地流着眼泪,久到他最后都忘记了为什么要流泪,只感到一阵茫然。

 

他用袖子抹了抹脸。王杰希终于开口:“哭够了的话,就回去吧。”

 

刘小别木然地走回去,王杰希跟在他身后,看着他走进房间才离开。刘小别没开灯,直接躺到了床上,一片黑暗里,卢瀚文的笑脸在他脑海里闪个不停。他渐渐地感觉到后悔,如果他能够预知卢瀚文年轻的生命会在二十二岁就戛然而止的话,那么他当初不管怎样都不会选择和他分开。他曾经思考过无数种属于他们的未来和结局,却从未想到过这样的收梢。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竟然迷迷糊糊地睡着了。到了第二天早晨,他发起了低烧,整个人都浑浑噩噩的。但他也没和别人说,照旧去书馆里头帮忙,除了脸色苍白些,倒看不出太多不妥。如此这般两日后,低烧终于变成了高烧,他往书架上放书时竟直接从梯子上跌了下来,把黄少天吓得不轻,赶忙把他送回了微草班,又请了大夫给他瞧病。

 

汤药喝下去好几天,刘小别的病情也不见什么起色。王杰希去看他的时候,只见他整个人都瘦了一大圈,脸颊上一丝血色也无。王杰希端药喂他,他喝下去一碗倒吐出来半碗,又咳嗽了半天,才开口跟王杰希说:“师傅……我真是难受得很。”

 

王杰希说:“我知道……终归还是要你自己想开些罢。”

 

刘小别苦笑:“这几日我总梦见小卢……起先梦见的都是在一起那些日子,后来就全是他跟我说分开后他心里难过。我要是知道……”

 

王杰希拍了拍他的手背,说:“这事儿,咱们谁也没法提前知道——你也别太责怪自己了。我想,小卢……想来也是没有怨过你的。”

 

刘小别问:“那您知道小卢到底是怎么死的么?我问了喻老板,他也说不清楚。”

 

王杰希摇了摇头:“喻老板都不清楚,我怎么会知道呢。”

 

刘小别难掩失望的神色,却也没有说什么。他病了大半个月才好,好了之后还去了趟以前他和卢瀚文一同住的小院子,院子里显然是很久没人来过了,房间里到处挂着蛛网,桌椅上积满了灰尘。他一个人在卧房里坐了很久,把留下来的杂物都整理了一遍,却最终什么都没有带走。

 

北平的夏日向来炎热又漫长,蒸腾的暑气像是要把人烤焦似的。大约是天气太过炎热的缘故,特务机关里的人看起来都是懒洋洋的,所幸到了夏天,他们的工作倒没有春天那么多,各项事务看起来都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躲懒的人里边并不包括方士谦。工商界代表大会很快就要开始,他依旧忙得足不点地。有一次出外勤的时候他经过越云剧院附近,才忽然想起来已经快两个月没见到王杰希了——不光是因为他自己忙,他订阅的越云剧院戏单上也确实许久不见王杰希的名字了。待到好不容易闲了一些,他甚至开始犹豫,要不要去微草找王杰希。

 

他还没来得及犹豫多久,七月十八日送来的下一周戏单上便出现了王杰希的名字。他又连着通宵加班了两次,才将将在王杰希演出的那一日下午把手头的任务做完,到了晚上便直奔越云剧院。

 

王杰希这一日演的是他拿手的剧目之一《凤还巢》。方士谦心中无事,难得地仔细听起戏来,只觉王杰希唱得比从前更显圆润雍容了——他心下不免高兴得很,心想王杰希不愧是北平最好的旦角儿。待一出戏唱完,台下却是掌声稀疏,方士谦皱起了眉头,往台下一看方才了然,剧场的上座率不过四成。

 

他见到王杰希的时候心中又是一痛。两个月没见,王杰希又瘦了好些,褂子套在身上显得空空荡荡的,脸上有掩不住的疲倦。

 

他又是心疼又是责怪地问王杰希:“怎么瘦成这个样子?是微草出什么事了,还是你自个儿病了?”

 

王杰希倒是不甚在意的样子:“都不是……天气热,吃不太下东西,到秋天应该就好了。”

 

方士谦也不好再说什么,只有些不忿地盯着他。王杰希看着他,倒是乐了,从前他俩偶尔斗嘴,方士谦斗不过的时候便常常用这种眼神瞪他。王杰希清了清喉咙,说:“我真的还好,小别倒是不太好——他知道小卢的事情以后病了大半个月,还跟我和文州打听小卢到底是怎么死的……我想了想,还是没告诉他。”

 

方士谦不免叹息:“他还是别知道的好……所幸卢家还是有些势力的,小卢自己又把证据销毁得干净,我们长官也就没揪着他平日里交往的朋友查下去,不然小别怕也要被抓去审。”

 

王杰希点点头:“也是。”他想了想又说,“不过,跟你工作相关的事儿……以后你还是别告诉我的好,我怕自个儿不小心说漏了嘴。就说小别吧,他问我的时候,我都差点儿心软。”

 

他望向方士谦的眼神里满含关怀与担忧:“士谦……你一定要好好儿的。”

 

七月底,工商界代表大会终于召开。特务机关的人刚刚歇了口气,第二天发生的事情便让他们所有人瞠目结舌——会场里头被人安置了两枚小型炸弹,与会的人员两人重伤。会议被临时叫停之后,在警卫的护送下,各位代表分别返回住处,而在当天晚上,又有锄奸会的刺客潜入酒店,暗杀了会议主席——京津商会的会长。

 

事情发展至如此境地,工商界代表大会是开不下去了,所有代表都在第一时间内离开了北平。暴怒的吉川贞佐将机关的所有人召集起来,限他们在一个月内将凶手缉拿归案。这一命令完成得倒是不甚艰难,他们与宪兵队合作封锁了整个北平城的出口后,通过严密的搜查,最终抓住了刺客——但在行踪暴露面临包围的第一时间,几个刺客纷纷自尽身亡。

 

在之后的会议上,尚云霆说:“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锄奸会是军统发展起来的组织,要想杜绝这种不断的暗杀行为,单靠逮捕锄奸会的杀手是没有用的,我们必须把军统的地下组织一举摧毁。”


这一次,吉川对他的这一看法很是认可,命他全权负责对军统地下组织的摧毁行动,并让其他科室予以全力的配合。而在新一轮调查的过程中,卢瀚文的案子又一次被翻了出来。

 

毕竟已经过去了两个多月,即使进行了再一次的搜查,也没有得到更多实质性的情报。尚云霆所在的侦查科将注意力更多地放在了刚死去的几个刺客身上,而处理卢瀚文一案搜查结果的任务,他交给了技术科与情报处。

 

方士谦正是在这一情况下拿到手上的这份报告的。卢瀚文生前与刘小别住的那所小院终于也没能幸免地被侦查科洗劫了一番,剩下来的所有东西都几乎被搬空——看着手上的这份清单,方士谦不由得苦笑起来,这一次尚云霆倒是草木皆兵,大大小小的物件全部登记在案。他翻了一遍报告,没找到什么疑点,接下来只需要去技术科确认一下证据的准确性便可以告一段落了,他想。

 

卢瀚文的遗物被堆在技术科的一个角落里,方士谦一件件地翻过去,都是些寻常的物件——从前在机关里用到的办公用品,家里和小院子里留下来的衣物和书籍,一根笛子,几幅画。检查完了之后他正待起身,却忽然灵光一现,又把那些书统统翻到尾页。令他惊讶的是,其中有一小半都是在蓝雨书馆买的。

 

方士谦似乎想起了什么,他看了看那几幅画,都是画的山水,并没有什么稀奇之处。他转头问技术科的人:“这画的来历查过没有?”

 

技术科的人说:“都查过——其中有些是肖时钦的作品,还有些是喻文州的,剩下的都是卢瀚文自己的仿作。”这人说着又补充了一句,“卢瀚文一直对书画感兴趣。”

 

方士谦笑道:“原来如此,居然还有肖先生的大作。”他想了想,又压低了声音问道,“这几幅画我先拿去赏几天,回头再还回来可以罢?”

 

那人说:“当然可以——其实,等报告通过了,这批东西按理来说都是要销毁的。”


他话里的意思,便是暗示方士谦可以自己把画留下来了。方士谦笑了笑,说:“还是按照流程走最好,等报告批复了,我就把画送回来。”

 

他拿了画出门,回办公室之前又拐去了档案室一趟。卢瀚文家里的文件销毁得一干二净,从物证方面完全无法下手。方士谦翻档案翻了半天,也没能找到什么有用的线索。想到这里,他倒不禁佩服起卢瀚文来,短短的时间内应变的速度极快,难怪尚云霆会恼怒非常,他想。

 

说到快……一个模糊的念头忽然在他脑内成型。卢瀚文最后是服用氰化钾自尽的,这与那些被抓住的刺客不同——那些刺客们有饮弹身亡的,也有用炸药试图同归于尽的,服毒的倒也不是没有,只是无一例外用的是砒霜。

 

方士谦心想,这倒是个不错的方向。他翻出了卢瀚文的死亡原因报告——氰化钾的粉末浓度极高,应当是来自专业医院。而目前北平城里能有氰化钾的医院,两只手绝对数的过来。

 

他眯了眯眼睛。尚云霆显然还没有想到这一点,方士谦自然也不会好心去提醒他。但不知为何,也许是出于好奇,他很想找到真相——方士谦的行动力向来一流,在一周的时间里,他借着出外勤的机会把几家医院跑了个遍,而事实证明他的直觉果然准确,协和医院的药剂室曾经出现过氰化钾失窃的事件。

 

当时药剂室的值班医生在失窃事件后被医院辞退,目前的负责人也不知道他去了何处。不过这对方士谦来说并不是很大的难题,派遣手下去调查一两个人的权力他还是有的。三天后,他便收到回复,这位名叫宋晓的医生在宣武门附近开了家小诊所,不过基本上一直在亏本经营。

 

亏本经营……还真是有意思得很。离事情的真相,似乎越来越近了,方士谦想。

 

接下来的事情,他不能再假手于人。到了周末下午,方士谦走进了宋晓的诊所。说是诊所,里头的光线倒是昏暗得紧,吊扇在头顶上方转动着,发出沉闷的声音。

 

宋晓见有人来,收拾了一下桌上的东西,问方士谦哪里不适。方士谦假意咳嗽了几声,哑着嗓子说近日里得了风寒,想来开几副药。宋晓无奈地笑了笑,说:“我这是西医诊所,您要的中药怕是没有。”

 

方士谦说:“西药也是可以的,只是我不太懂,麻烦您开处方。”

 

宋晓给他做了一般性的检查,倒没觉得他有什么病症,但见方士谦咳得厉害,心想他这可能是感冒初期的症状,便给他开了些温和的药。方士谦一边咳嗽着,一边撑着和他说话:“我从前倒有家常常看病的诊所,不过几个月前倒闭啦……宋医生您这诊所经营得倒是不错。”

 

宋晓礼貌地笑笑:“也就是勉强维持罢了——总要有人看病的。”

 

方士谦连连赞道:“您心肠真好!”他看了看宋晓递过来的单子,又说,“这……比我从前看病还要便宜些,您真是……这样不会赔本罢?”

 

宋晓说:“不瞒您说,一直以来就不怎么赚钱。这年头,人人都要干些旁的营生补贴生计的。”

 

方士谦想了想,没有再问下去。他付完钱拿了药便离开了宋晓的诊所。到了周一,他先是跑去税务局查了宋晓的帐,所幸的是,宋晓虽然离开了协和医院,却还在用着从前的银行户头。他去了趟银行,发现宋晓每个月的一号都会到银行存一笔钱,金额通常不大,但自从他开诊所以来从未间断过。幸运的是,宋晓存的钱不是现金而是支票——方士谦很轻松地拿到了支票的副本。

 

支票的签名是“周闻予”,方士谦查了一下发现这是个化名——他不禁有些失望,费了老大力气,线索却还是断了。他把支票的副本揣进兜里,回到办公室。过了不多时,他手下的小李过来敲门,说:“方处长,之前的报告批复下来了。”

 

方士谦接过来一看,正是卢瀚文私人物品检查的报告。他才想起之前的几幅画还在他的抽屉里,也该还回技术科去了。他把画取出来,最上面的一张正是喻文州的寒江夜色图,盯着那行小小的落款,方士谦忽然感觉到一种意外的熟稔。

 

他从口袋里掏出那张支票,支票上的字迹与画上的落款如出一辙。

 

“周闻予……喻文州……”方士谦又忽然想起此前王杰希和他提及的卢瀚文与喻文州的私交,喃喃自语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TBC


之前有个地方忘记提了,私设里面的“华北五省特务机关”实际上不在北平,而是在开封。

这章的逻辑我自己都觉得很神奇233333,果然谍战很难写,求轻喷。

《连环套》与剧情关系不太大,只是一出讲破案的京剧,同时我觉得名字很适合用来做这一章的标题而已。

小别哥还在OOC中,之后我会再努力挽救一下的【哭】。

我喜欢喻队把自己名字反过来念的恶趣味,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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