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王方】Go On（46）
46.
“好样儿的！”刘小别刚回到休息室就被方士谦和袁柏清这一对师徒围住了，袁柏清为了表达自己内心的激动之情，又仗着自己比他高了两三公分，抓着他的肩膀死命地摇了半天。刘小别不得不翻了好几个白眼作垂死挣扎状，袁柏清才放开他。
“打得挺好。”这时他才看到站在方士谦背后的队长——王杰希冲他笑了笑，眼神中嘉许的意味不能更明显，“开了个好头。”又转过去嘱咐下一个上场的梁方，“要加油啊。”
“得令！”梁方看上去也是信心满满，摩拳擦掌地便去了。
第一场比赛结束后，输给了一个新人小子，朱效平不免觉得有些难堪，他有意在选手通道里磨蹭了一会儿，直到下一场比赛的选手亮相，他才回到休息室。百花的队员们三三两两地坐满了休息室的位置，只有队长张佳乐身旁的座位空着，他咬了咬牙，调整了一下自己的面部表情：“队长……对不起。”
张佳乐对他的道歉未置可否，沉默了片刻后，笑着拍了拍身边的椅子：“没事！”又指着休息室里的电视屏幕道，“才开始，两边都在走位，还没碰面。”
朱效平“嗯”了一声，坐下来开始看比赛。
个人赛第二场，微草战队狂剑士、竹沥VS百花战队狂剑士、落花狼藉。
大屏幕上显示出两位队员的名字时，台下的观众，不管是微草战队还是百花战队的粉丝，都发出了惊呼。
“落花狼藉！落花狼藉！”几位铁杆的百花粉丝激动地叫道。
尽管如今的操作者已经不再是从前那个神级人物，但仅仅是这个账号本身，对荣耀资深粉丝来说，它的意义就不同寻常。
孙哲平因伤退役后，落花狼藉这张卡几度易手。目前的操作者，郑一平，算是这些人中与落花狼藉打交道最久的一个了。他的个人风格，同孙哲平是很有些相似的，打法上豪迈奔放、一往无前。只不过，在繁花血景这一强力配合中，孙哲平的打法是粗中有细，对技能施放时机的把握可以说得上是无与伦比，而郑一平，虽然有着相似的个人风格，在团队配合方面却一直不得要领。
赛季初，这种配合上的生疏常常被百花的对手拿来做文章；几场比赛过后，这些对手惊讶地发现，张佳乐采取了近乎于壮士断腕般的策略：他并不在意这张卡曾属于他昔年最好的搭档，也不去在意落花狼藉之于百花战队，曾经是怎样的灵魂人物——他直接改变了百花团战的打法，双核心变成了如今的单核心。落花狼藉因此成为了一张边缘卡，百花在团队赛中的胜率却有了显著的提高。
比赛前，百花战队内部开会商量出场阵容的时候，郑一平看到张佳乐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他心中一动，一点微弱的期待慢慢浮现——这一次，队长会不会让自己在团队赛中出场呢？虽然自己赛季初的表现很是一般，但最近的训练里，就连队长也夸奖了自己的进步。
他和张佳乐对视了数秒。
“一平。”他听见张佳乐的声音，粉碎了他美好的幻想。奇怪的是，他并没有感觉到多少难过，因为他听得出那声音中饱含的歉疚。“你……个人赛第二场出战。”
他咧开嘴，冲张佳乐笑了笑：“没问题！”
两年，这是他效力于这支战队的时光。但喜欢百花这支队伍，却是更早的事情……第三赛季，繁花血景带着令人目眩神迷的光彩，席卷冲击着整个联盟，那个夏天，尽管百花惜败于嘉世，他还是义无反顾地交上了百花训练营的报名表。
而这份心情，从始至终不曾变过。
踏着夕阳的细碎光影，落花狼藉将重剑葬花横于身前，谨慎地开始走位。狂剑士以“狂”为名，看上去洒脱不羁，实际上却是最考验人的操作和意识的几个职业之一。原因无他，“血气唤醒”这个被动觉醒技能，让狂剑士以血量的减少为代价，获取攻击力的提升；而主动的觉醒技能“嗜血奋战”，可以让狂剑士在主动卖血与保命吸血的状态间自如转换——究竟怎样能使“血气唤醒”带来的优势最大化，就要看临场的判断和发挥了。
另一边，梁方的狂剑士竹沥也同样小心翼翼。地图很简单，从他的出生点到地图中央的“望晚亭”，只有那么一条通路，这也就意味着，在半路上遇到对手的可能性很大……他走得很慢，看上去，迈出的每一步都是经过了深思熟虑的。
一分钟过去了，地图上显示着两个角色之间还有一段不短的距离。
为了避免尴尬，解说潘林立刻让切换了视角。此时屏幕被分作两半，是两人各自的主视角。潘林娓娓道来：“虽然这次个人赛的地图比较简单，但我们可以看到，两位选手都没有掉以轻心，他们所走的每一步，都在尽最大的可能去避免视线死角的产生……”画面定格在一棵红枫树下，“比如这里，郑一平意识到了树后是他的死角，所以他没有立即迈步向前，而是有意地用剑尖试探了一下……对，慢动作重播中可以看到重剑的一个起落，观众朋友们有没有忽略呢？”
他解说得不疾不徐、和颜悦色，心中却暗暗叫苦——
两位大哥，能不要这么磨磨唧唧的吗！你们可是狂剑士啊！赶快不要大意地上啊！
可能是心诚则灵，两个角色像是听见了潘林内心的咆哮，移动的速度陡然加快。
两个身影几乎同时，出现在了望晚亭的东西两侧。
血色的雾气弥漫，两把重剑相交，如同流光飞电，霎时间映得亭中一片雪亮！
短兵交接发生在须臾之间，潘林甚至下意识地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后，连忙解说起了当下的战局。两人的出招速度极快，为了跟上比赛节奏，潘林不得不加快了语速：“落花狼藉……地裂斩！目的绝不仅仅是抵挡眼下的攻击！果然，带来的冲击波让竹沥后退半步，破魔斩也不得不取消……啊！破魔斩的操作其实是虚晃一招，真正的杀招是接下来的……居然是一模一样的一招地裂斩！”
梁方打得痛快淋漓，自觉技能的衔接从未如此流畅自如过。重剑青阳带着刚劲无匹的力道，向着眼前的落花狼藉斩下，似乎要将落花狼藉脚下的红砖地面都劈碎。落花狼藉躲闪不及，只得匆忙变招，试图用十字斩将竹沥击退。然而地裂斩的威力，比起十字斩强上数倍不止，这近乎于以卵击石的抵抗唯一的作用，大概就是让落花狼藉幸免于被劈成两半的命运——
剑刃没入血肉之躯，“噗嗤”一声的音效无比逼真。
中了！梁方心中大喜，连忙开启了反向的嗜血奋战，力求在对方劣势的这一段时间内，将对方斩于剑下。
血色雾气渐渐浓郁，梁方战得正酣，忽然意识到，这样浓的雾气，绝不可能来自于自己一人……落花狼藉，同样开启了嗜血奋战！
梁方的操作微不可觉地一滞，与此同时，他的眼角余光瞥向了右侧面板上，落花狼藉的血条——血条微微一动，梁方立刻反应过来，这是正向的嗜血奋战！
拼消耗么？他迅速地思考着。手上操作虽然未停，攻势却已放缓——如果对方此时的选择是吸血，必然是要将局势拖往后期，如果自己现在就把后招用尽，等到残血相拼的时候，很可能会落了下风；倒不如保留实力，以观后效来得稳妥。
两人又战了数个回合，梁方忽然觉得有些不对。
敌退我进，对方分明采取的是这个策略！
葬花重剑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招招致命，很快便压制了竹沥的反击。
“李指导，您怎么看刚才落花狼藉对正反向嗜血奋战的切换？”
“很聪明的选择！”李艺博感叹道，“不过，要完成这种程度的操作，又不让对方立即发觉，大概只有落花狼藉这个号能做到了——‘花谢花飞’出现的浮空效果几率，是多少来着？”
“6%”的数字立刻浮现在荧幕右下角。
“看来，概率是个令人着迷的东西呢。”潘林接道，“如果葬花没有对竹沥造成那个短暂的浮空效果，竹沥未必不能发现落花狼藉这个守势到攻势之间的切换……”
“这也是荣耀有意思的地方啊！”李艺博说。
两分钟后，梁方遗憾告负，此时两队战至1：1平。
“荣耀”两个大字浮现在眼前的屏幕上，昭示着这场比赛的结束。郑一平并未急着起身，而是深吸了一口气，平复着自己的呼吸——很险、运气也很好……对方的操作和意识都不差，也正因如此，这场胜利才弥足珍贵。
心跳终于平稳了下来。郑一平关掉电脑，离开了比赛间。
梁方回到休息室时抿着唇，看上去很是郁闷。王杰希见状，拍了拍他的肩膀：“打得不错，别垂头丧气的，一会儿还有团队赛呢。”
方士谦也凑了过来：“不是我军不努力，实在敌军太狡猾……你打得真的挺好的。”他用漫不经心的态度，一针见血地指出了问题的关键，“你中的那一下吹飞，太伤太伤。”
的确是运气太差。梁方很是懊丧地想，吹飞和随之而来的浮空，并没有造成多少伤害，却恰好给对手的技能转换创造了机会……太不甘心了。
何况那个浮空的概率，只有区区百分之六而已。
他一向心直口快，一个不小心，就把心中的想法小声地嘟囔了出来：“这运气……”
好巧不巧地，王杰希和方士谦两人离得近，都听见了他这句话。方士谦“噗嗤”笑了一声，王杰希的脸色倒是陡然严肃了起来：“如果换了是你，在那个时候，会改开反向的嗜血奋战么？”
梁方一愣。
“机会只留给有准备的人。”王杰希说，“对方的运气的确很好，但同样，他也值得这场胜利。”
“对！”见梁方微微张着嘴，看上去愣愣的，方士谦觉得这孩子八成是被王杰希给吓着了，连忙转移了话题，“所以嘛，说到底，临场应变才是最重要的……记住了啊？下次努力！”
机会只留给有准备的人。
“嗯。”不甘与愤懑的阴霾一瞬间散尽，梁方暗暗地握紧了拳头——下次，继续努力！
百花气势如虹，又拿下了第三场个人赛的胜利，而向来擅长擂台赛的微草稳扎稳打，将擂台赛的2.5分收入囊中。
“下面才是重头戏啊！”团队赛开始前，站在选手通道里、距离比赛间不远的地方，方士谦挥了挥手臂，吆喝道，“兄弟们，一会儿杀他们个片甲不留！”
王杰希对他这副土匪作风早已习以为常，倚在墙边，双手抱臂，静静地看着他演。说来也怪，他这么一吆喝，所有人的紧张与不安都瞬间从面上褪去，像是原本波涛汹涌的海面一瞬间归于宁静，不见危机、只见坦途。
目送着其他队员一个个进入比赛间，又意识到王杰希的目光一直停留在自己身上未曾离开，方士谦颇有些得意地回头问道：“怎么，我是不是特别有大将之风？”
“有，特别有。”王杰希笑道，“简直可以说是功高震主。”
“你被震了？”方士谦白他一眼。
王杰希打开方士谦那间比赛室的门，在方士谦经过身边的时候，眼疾手快地帮他理了理队服的领子。没等方士谦回头说话，他就抢先开口道：“朕与将军解战袍。”
“芙蓉帐暖度春宵？”
方士谦是嘴比脑快的典型代表，话刚出口，他就忍不住想骂自己嘴贱。他站在比赛室半开的门前，王杰希在他身后，距离不到半步——他能感觉到自己的耳朵烧得发烫，于是声音里也不免带上了些恶狠狠的意味：“回去你给我等着……”
“回去再说。”王杰希笑眯眯地拍拍他的肩膀，像是勉励每一个队里小辈那样，“加油比赛。”
比赛间里的黑暗很好地平复了方士谦的心情。他如从前的每一次一样，按部就班地检查了显示器、鼠标、键盘，对身后前来确认的裁判道：“可以了。”
两分钟后，屏幕上倏地一亮，传送阵闪现着耀眼夺目的光芒。下一秒，光芒消散，微草的五位队员几乎同时出现在一座吊桥之上。这桥看上去年久失修，下方便是流水潺潺的险峻山谷——吊桥两端树林幽深，山岚雾气缭绕，内里是何情况，站在桥上竟看不分明。
地图上可生成传送阵的位置共有三处，分别位于两端的树林中央、以及此时的吊桥之上——这是微草选的地图，事先演练过多次，自然对地形十分熟悉。没等王杰希指示，微草众人便自动分为两拨，分别往两边树林前行。
目送着剑客与神枪的背影消失在右侧的密林深处，王不留行跃上扫把，瞬移到骑士与牧师身前两步，为他们探路。他飞行的方向很有些意思，若是切了慢镜头细细揣摩，便会发现，与他正面相遇的人，是决计看不到他身后的骑士与牧师的。而他们所经之处，草木丛生、怪石嶙峋，都是天然的掩体——
魔道学者在雾气弥漫的密林中忽高忽低地飞行着，虽然轨迹变幻莫测，却有种谜一样的悠游从容之感。
微草的团队频道中空空如也，看来，刘小别与李济去往的另一边，同样是一无所获。
对于张佳乐的战术风格，王杰希还是有几分把握的。譬如说，他基本上可以断定，在如此复杂的、己方不熟悉的地图中，张佳乐指挥下的百花战队，必然不会冒险分兵——像他现在所做的这样。而他自己的冒险，恰恰由于对方的谨慎，将不成其为冒险——不是没有考虑过，分散而行之后与对手正面相遇的可能性，但同样地，他经过分析后认为，面对微草落单的一两人，张佳乐会追，却不会尽全力追击。
这是最稳妥的办法，即使是他自己，在客场作战时也会选择同样的应对——张佳乐作为一名经验丰富的老将，没有任何理由不这么做。
事实也正如他所料。
熔岩烧瓶一声脆响，滚烫的岩浆随之蔓延，几乎将那一片地上的枯草点燃。几乎是在同时，炫目的光影在幽暗的林间炸开，如同一场盛大的烟火。
烟火消散，最后一抹火光中，魔道学者的身影一飞冲天。
在他身后十几个身位格的距离内，紧跟着百花的五名队员——双方的前进速度都很快，间隔的距离也一直没什么变化，但细心的人自然会发觉，百花众人看似追得很急，阵型却是丝毫未乱。
“风筝。”这是王杰希出现后不久，张佳乐在百花团队频道内所下的判断。
魔术师出招，不得不接——随机应变大概就是当下最好的策略，反正己方的位置也已经暴露，倒不如将计就计，看看王杰希到底想干什么。如果不跟过去……张佳乐心中念头一闪而过，又很快地否决了这一想法。
如果不跟过去，以王杰希的狡猾程度、以及自信程度，一定会反客为主，跟着百花的队伍不走——他绝对干得出来这种事。这片树林，百花也是初来乍到，并未来得及做什么针对性的布置，与其让王杰希追在自家后面跑，堕了己方士气，跟上去，明显是更好的选择。
各怀鬼胎之下，百花的五人已跟着王不留行，靠近了树林的边缘。
双方不约而同地放慢了前进的脚步。
密林之外的吊桥上，神枪手蓄势待发；而剑客正暗伏于一堆乱石之后，紧握着手中光剑。
屏幕上镜头一闪，场景变换，却依然是雾气丛生的树林。
在观众视线中消失已久的牧师与骑士，此时一前一后，悄然出现在了百花的后方。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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