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王方】Go On（42）
42.
第二天的复盘，袁柏清和方士谦都没有参加。据王杰希说，方士谦是私底下去给袁柏清开小灶加训去了。输了比赛，自然没人高兴得起来，但大家非常一致地保持了沉默；各大媒体的报道、论坛的风向都把袁柏清批评得一无是处，甚至上升到了“微草药丸”的高度，在这个时候，作为队友，绝不能再给袁柏清任何一点压力——
他们都清楚地记得，在输掉比赛的那个晚上，十七岁的少年是怎样地痛哭失声。
“说实话，我不赞成下一场继续让柏清上场。”目送着红着眼眶的袁柏清离开，王杰希关上方士谦宿舍的门，语气很郑重，“他的状态……我们经不起再输一场了。”
“我知道，我也考虑了很久。”
“柏清不是不行，他只是抗压能力还不太够，加上昨天他的身体状态的确不好。”方士谦说，“小别跟我说他昨天夜里上吐下泻，折腾了大半夜才睡着……”
王杰希皱了皱眉，却没有说话。
“我希望微草拿冠军，不仅仅是现在，还有将来……”方士谦低声道，“对，下一场我可以上，你、我、复升三个人配合，不出意外能拿下嘉世，但是柏清呢？”
“半决赛……”王杰希犹豫了很久，“先拿下嘉世，半决赛的第一场，让他上。”
“你不明白。”方士谦说，“我不希望他有‘师傅还在’的这一条退路……其实，不光是他，连你都是这么想的，对不对？”
“我……”王杰希只觉得心里沉甸甸的，说不上什么滋味。
“我相信柏清。”方士谦的语气是从未有过的坚定，“你也应该相信他……从现在开始。”
王杰希想，方士谦这个人，平时嬉笑怒骂，看起来一点儿也不着调，可在关键时刻却总是聪明得过分。他又是那么可靠，可靠到就连自己这个一队之长，都不自觉地把他当成了退路和依靠——也许，从第三赛季自己接任队长之后就是这样……习惯了他的冲动刻薄，更习惯了他掩藏在层层伪装之下，那不动声色的包容。
却忘了，世事从来都会有离合聚散。
“你让我好好儿想想。”王杰希沉声说，“我明白你的意思，但我现在不能给出任何保证……这两天，柏清的训练就交给你负责，其他人我来管。”
方士谦知道，能让王杰希松口已是不易。
“放心吧，他能行的。”他笑着对王杰希说，“要不要给你立个军令状？”
王杰希瞪了他一眼，伸手在自个儿脖子边上比了个“杀头”的手势。
一周时间过得很快，尤其是在紧张的训练备战状态下。临行前的最后一次训练结束后，方士谦正要收拾东西离开小训练室，却发现跟在自己身后的袁柏清一脸的欲言又止。
“看你这一脸便秘的表情。”方士谦说，“有话就说，有屁就放。”
“我……”袁柏清支吾半天，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看他这副模样，方士谦反而笑了，“还要两天才比赛呢，现在就紧张成这样？”
“不是紧张……”袁柏清的脸涨得通红，“不瞒您说，我特别害怕。”
“你怕输啊？”方士谦说，“我跟你讲，越怕输、越会输！打比赛的时候你什么都别想，平时训练时怎么样，比赛时照着打就是了……”
“不是，师傅……”袁柏清嗫嚅道，“我知道这是你打的最后一个赛季了……我真的特别害怕，因为我的原因，你拿不到冠军……”他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几乎变成了小声的恳求，“那我会难受一辈子的……”
“傻了吧你！”方士谦重重地弹了一下他的脑门儿，“你少想这些有的没的，好好儿把后天的比赛打好，就对得起我了好吗？年纪不大，心理包袱还挺重的——你师傅我以前可没你这么矫情……”
“我……”袁柏清憋屈得快要哭出来了，却见方士谦的语气渐渐严肃起来，“今年这一个赛季的冠军可不够，等我退了，你在微草拿的冠军，那也得分我一半。”
袁柏清眨了眨眼睛，把泛出的泪花又生生憋了回去。
他终于后知后觉地明白了师傅的用意，心中的不安和忐忑也终于散去。方士谦又揉了揉他的头发，说：“比赛加油，赢了请你吃小龙虾。”
“嗯！”
两天后的萧山体育馆。
个人赛与擂台赛结束时，本场嘉世与微草的比分是1:4.5。团队赛鹿死谁手，将决定哪支战队能够晋级半决赛——台下的嘉世粉扯着嗓子为自家战队加油，远道而来的微草粉丝也不甘示弱，虽然人没嘉世粉多，声音也比不上别人，却把荧光横幅举得老高，上边“微草必胜”几个大字一闪一闪。
大屏幕上打出团队赛的阵容名单时，就连叶秋都愣了一下。上次比赛结束后的报道，他也看了一些，虽然知道大部分批评是夸大其词……但这些舆论给新人带来的压力绝不会小。以王杰希这个老对手一贯的谨慎，他判断客场作战的微草必然会派方士谦作为治疗出战，比赛选图、战术布置也都是针对方士谦来做的——却没想到，最后微草派上阵的，竟然还是这个新人小子。
怎么说呢……叶秋心底笑了一声，头一次觉得有种拳头打在棉花上的感觉。
“永夜之都”这张地图，可以称得上是嘉世为了应战微草，所选的一张针对性很强的地图。由于是城镇地图，地形上比一般的风景图更为精细复杂，有很多逼仄的小巷，还有非常适合拿来隐蔽的民居。同时，像大部分城镇地图一样，制高点钟楼的存在，让占据主场优势的嘉世更容易取得先机；毕竟，他们队里有着联盟第一枪炮师呢。
在巷战中迂回消耗，靠累积优势战胜对手，这是叶秋原本的打算。然而刚开打不久，他就意识到，这一战术恐怕行不通。迂回消耗战术是用来针对方士谦的守护天使防风的，却不是眼前微草战队的这个小牧师——“雨过星沉”。
大概是回去以后发狠训练了好一阵子，又或者是经方士谦点拨，在战术方面忽然开了窍，叶秋总觉得小牧师的发挥比起上一场来，简直是判若两人。他试着重复了上一次的套路，通过进攻压制让对面改变应战的策略，牧师却不为所动，毫不退缩。
叶秋停止了试探。
强攻战术并不适合这张地图……更糟糕的情况是，叶秋隐隐地感觉到，对方对这张地图的了解，绝对比自己预想的要深！
“沐橙，加速抢占钟楼制高点。”他在团队频道里指示。试探的结果令他心惊，如果最坏的情况如他所料，微草也歪打正着练过这张地图的话，就不会放弃钟楼这个位置——
“英雄所见略同！”在他敲出这道指示后，解说惊叹道，“就在十秒钟之前，微草的神枪手已经在骑士掩护下，向钟楼方向进发……现在，双方已经巷战了三分钟，可以说是对彼此的战术有了一定的了解；战局需要一个突破口，而突破口就是这座钟楼！让我们拭目以待，究竟谁能够抢占先机……”
枪声传来！
“微草的神枪手率先抵达！”解说大声叫道。
在这场争分夺秒的赛跑中，忍冬取得了胜利。他毫不犹豫地为下方战团送上自己的火力支援，远程职业的干扰能力在这个最佳落脚点上得到了最大的发挥，一时间，配合微草凌厉的攻势，让嘉世众人有些应接不暇。
“没想到？”公频里王杰希说话了。
“呵呵。”叶秋果断没理睬王杰希的垃圾话，即使这算得上是难得一遇的奇观——解说瞠目结舌：“唔……作为暂时占据优势的一方，王杰希试图使用心理战术，瓦解对方的信心和斗志……当然，想要影响叶秋这样的老选手，还是有一定难度的。”
“不过，我想大家和我一样都很好奇，究竟为什么微草能够反客为主……”
“这张图我们练过。”对解说来讲，此时的王杰希简直像是上天派下来拯救他的天使。
这回，叶秋连“呵呵”都懒得说，战斗法师长矛一递，直奔王不留行的咽喉而去。魔道学者倒也不惧，黑色的斗篷轻扬，转瞬间便没入黑暗，像是从来没有存在过一样。
不得不说，王杰希这招十分高明。
“永夜之都”这张图，微草训练的时候确实用过，不过仅限于“一般熟悉”而已。但用兵之道，虚则实之，实则虚之——垃圾话究竟有没有用，只看黄少天便可知道。
叶秋当然不会受影响，可嘉世的其他人呢？
人心一散，队伍可就不好带了。本该占领的绝佳位置被微草抢了，原先制定好的战术也换了模样，主场优势在开局几分钟后便荡然无存……可以说，叶秋曾经有多少权威，那么此时就遇到了多大的反噬。
这才是嘉世所面临、却一直不能解决的问题。
与常规赛时的第二次遭遇不同，叶秋并没有被选为首要击杀的目标。
率先阵亡的是沐雨橙风。占据了先期优势之后，微草当然不可能放任李济与随后赶到钟楼的苏沐橙1V1地单挑，而无论是制高点优势、还是嘉世低落的士气，都扩大了微草的胜机——
王不留行以最快的速度摆脱了巷战。魔道学者落到钟楼上时，苏沐橙与李济正打得难解难分，此刻，王不留行的到来迅速帮李济掰回了劣势。
“嘉世战队……”沐雨橙风的头像暗了下去。解说评论道，“基本上已经回天乏术了。叶秋还活着，一叶之秋还没有放弃，还在继续战斗……但是可惜的是，嘉世战队用这场团队赛告诉我们，个人英雄主义的时代已经彻底过去了。”
微草拿下了团队赛的胜利，以及半决赛的名额。
赛后双方握手的时候，叶秋看起来依然平静。只有在两手交握的一瞬间，王杰希才感受到对方手心的涔涔汗意。
“恭喜你们。”叶秋说，“你们打得不错。”
“谢谢。”不知为何，王杰希觉得自己从那双眼睛中看到了少见的疲惫与茫然。他沉默了几秒钟，觉得任何安慰大约都是无用而矫情的——
“你们明年加油。”他说。
袁柏清刚回到备战室就被方士谦抓住，直到一头短毛被揉成鸡窝一般，方士谦才肯放手。终于逃离了魔爪的袁柏清龇牙咧嘴道：“靠！师傅你能不能轻点儿！可疼死我了！”
“打得挺好！”方士谦说，“看来我这回要破财了。”
其实袁柏清觉着，方士谦如此激动，实在是有点儿莫名其妙——要论发挥，数据统计显示本场的MVP是王杰希；要论真正决定战局的，还是成功抢到了制高点的李济。自己在比赛里的表现呢，没什么失误，和队友的战术配合也很顺利，但是远远称不上多好。
不过，作为和师傅方士谦一脉相承的吃货，袁柏清当然不会拒绝这一番美意。此时已是初夏，正是小龙虾肥美的季节——袁柏清咽了咽口水道：“那咱们去哪儿吃？”
方士谦带着袁柏清吃完小龙虾回到酒店后，倒没急着回自己房间，而是打开了王杰希的房门。如他所料，王杰希还没睡，披着件浴袍倚在床头玩手机。
“看什么呐？”他把拎着的打包盒搁到桌上，凑到王杰希身边。
“新闻发布会。”
“我看看，都说什么了？”方士谦和袁柏清俩人都没参加，此时倒对发布会的内容有些好奇起来。屏幕上王杰希的面孔一本正经，将团队赛的队员们一一拎出来表扬了一遍——最后被提到的，正是袁柏清。
“我想，在上一场比赛后，有很多人质疑我们的治疗选手。”手机里的王杰希说，“事实上，上一场比赛时，柏清的身体状况并不是很好，因此才导致他的发挥有些失常。当然，你们可能会问，为什么要到现在才来说这件事——”
“因为我们相信柏清的实力，也相信他可以在接下来的比赛中证明自己。”王杰希的语气斩钉截铁、不容置疑，“我们认为，真正做到，永远比豪言壮语来得更有说服力。”
“很感谢大家对微草的关心与支持，无论如何，我们的目标都是冠军，这一点从未变过……”
方士谦伸手关掉了视频：“说官话你最在行，不听了。”
“你身上味儿真大。”王杰希拿过小龙虾味儿的手机，“柏清挺好的？”
“当然，活蹦乱跳，跟个猴儿似的。”方士谦说，“新人么，都有这么个坎儿，过去了就好了。”
“你呢？”王杰希歪了歪脑袋问他。
“我是谁啊！”方士谦说，“当年要不是孙哲平和张佳乐俩人太抢风头，我妥妥儿的最佳新人好么？”
“最佳新人是第三赛季才开始评的。”王杰希纠正道。
“……”
“不过，当时第一场季后赛赢了以后，队长也带我去吃了小龙虾。”方士谦指了指桌上的外卖盒说，“点多了没吃完，你要不要来点儿？”
“我刷过牙了。”
“吃点儿嘛。”方士谦的语气像是哄小孩子的怪叔叔，“特别好吃，不骗你。”
“你是不是懒得洗漱，所以要逼我跟你同流合污？”
“被你发现了！”方士谦大呼小叫，“那你吃不吃？”
“吃，我吃总行了吧？”王杰希无奈道。
晚上王杰希做了个梦，梦见方士谦变成了一只龙虾，挥舞着钳子追着他跑，问他到底要吃麻辣的还是五香的——
他还没来得及给出答案，龙虾就死死地钳住了他。
“你错过了一秒钟的机会。”长着方士谦脸的龙虾狞笑道，“现在，我要把你吃掉了。”
王杰希惊出了一身冷汗。他猛地从噩梦中睁开眼睛，清晨的天光尚未大亮，只有隐隐约约的几缕光线透过窗帘照进来，落在身边人的脸上。
龙虾味儿的方士谦像条八爪鱼一样地紧紧抱着他，脸上有一丝甜蜜而满足的笑容。
TBC
4000可以说是非常可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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