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王】梨园梦——连营寨
终于到高潮了，吆喝大家来看一眼。OOC，私设有，慎入。
18. 连营寨
王杰希和喻文州二人吃完了早饭回到椿树胡同，黄少天已经在书馆里等着他们了。还不等二人开口，黄少天的话便像连珠炮一般：“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你们查到了什么没有？文州我看你最近还是别出门了……”
喻文州笑着摆摆手：“你听我说——不碍事，是个情报贩子，我打过交道的。”
黄少天将信将疑地看他一眼，又转过去用询问的眼光看王杰希。王杰希无奈道：“你看我也没用，我只知道那人来过茶馆，今儿又知道他是特务机关的——文州说他是情报贩子，那便是吧！”
喻文州说：“是真的，我骗你们做什么呢？”
黄少天盯着他看了半天，终于勉强相信了他的解释。他还想再说些什么，但见喻文州眼下有淡淡的乌青色，神色也疲倦得很，方才想起喻文州早上被他一闹想来是没有休息好，便催着他去睡觉。
喻文州倒被他逗乐了，转过去跟王杰希打趣道：“少天还真是想一出是一出。”
王杰希睨他一眼：“这我都知道——你又不是头一天认识他。”
喻文州还是被黄少天赶去休息了。见他出了门，黄少天才又问：“之前你说上次失败的那个任务，你有新打算——说来听听？”
王杰希低声和他交待了一番。听完后黄少天瞪大了眼睛：“这太危险了罢，你……”
王杰希沉声说：“好好布置下去，应当是没问题的。至少，跟上次一样，就算失败了也能安全脱身。”
黄少天有点纳闷：“其实我弄不太明白……要说从前，咱们也失手过，我是没见过你哪次对失手了的任务还这么执着的。”
“这人跟从前的那些不一样。”王杰希的语气很坚决，“他还在不断给日本人的经济政策制定提供帮助，而且……他对国民政府的那一套基本上是了如指掌，放他活着威胁太大。”
黄少天听完后沉默了半晌，最后点点头，似乎认同了他的解释。他望向王杰希，王杰希的目光不知落在何处，侧脸的线条刚毅而锋利。一室寂静中，黄少天又开了口，声音却有些空茫：“你有没有想过……要是哪一天，咱们做的事情被发现了……”
他停顿了一下，才接着说下去：“我从前从来不敢想，怕自个儿会动摇。”
王杰希笑了：“我也从来不去想。”
听了他的话，黄少天像是得到了某种安慰似的。他往柜台后面的椅子上一靠，用故作轻快的语气说：“是啊。”
他默默地把没有说出来的半截话咽了回去。王杰希转过头瞥了他一眼，见他伸手遮住了眼睛，整个人的重量都靠在椅背上。
其实在某种程度上，黄少天与他是类似的，王杰希想，他们可以看轻生死，然而总有些东西，比生死更重。
他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静静地起身离开了书馆。天边的阴云渐渐地聚集起来，吹来的风里夹杂着大雨将至的气息。
大雨将落未落，闷热潮湿的风却吹得人心里莫名烦躁。方士谦索性关上了窗户，又点了根烟，狠狠抽了几口，才将心思收回来放到眼前的文件上。这是一份来自特高科的调查报告，压在这份报告下面的，是一份针对军统特工的绝密联合行动计划。
两份文件上都有刘皓的署名，行动计划的时间正是今天晚上——只待他签好字，这份行动计划便会交到梁伯晖手上，经过吉川贞佐的审批后，傍晚时分行动就会开始。方士谦盯着行动的目标名字，脸上有纠结和痛苦的神色——好在此时办公室里只有他一人，倒不至于露出什么破绽来。
他把剩下一半的烟头在烟灰缸里狠狠地碾灭。钢笔静静地躺在他的右手边，他拧开笔帽，在第二份行动计划上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敲门声响起，刘皓见无人应答，门又是半掩的，便推门走了进来，却被坐在办公桌前的方士谦吓了一跳。方士谦盯着他，眼睛里像要喷出怒火一样，直看得他垂下了头。
“方处长，我来拿文件。”他提醒了方士谦一句。
方士谦沉默着把两份文件一起递给了他。他伸手接过，一股力道却阻止了他。方士谦的声音又冷淡又沙哑：“你挺能耐的。”
刘皓平静地说：“不敢当，是长官们平日里教导有方。”
方士谦笑了一声，压低了声音说：“卖友求荣这种事情，我可不记得曾经教过你。”
“方处长在说什么笑话，我听不懂。”刘皓的声音也冷了下来，他手上稍稍用力，把那摞纸扯了过来，“方处长，不要失了分寸……宋晓的事情，可一不可再。”
刘皓拿着文件转身离去，临走时还掩上了门。皮靴“噔噔”的声响在走廊里越来越远，方士谦抓起桌上的镇纸想砸，手臂抬起了一半却又停住。最后，他缓缓地把镇纸放回了办公桌上。
一整个下午他都过得浑浑噩噩，草拟一份无关紧要的小报告却接连废了三稿，废纸扔得满地都是。傍晚时分梁伯晖进他的办公室时，看到满地纸团吃了一惊，还没待梁伯晖开口，跟在一边的刘皓就开了口：“方处长……您还头疼着呢？这……”
梁伯晖看了一眼方士谦，见他皱着眉，脸色差得很，便说：“老方你不舒服就别硬撑，早点回去休息罢。”他又转向刘皓，“小刘你晚上跟着行动组一起。”
刘皓忙不迭地点头：“应该的，应该的。”
方士谦以手扶额：“辛苦你了，小刘。”他的声音干巴巴的，“梁处长，回头可得好好给小刘记上一功啊。”
他的语气实在算不上好，梁伯晖狐疑地看了他一眼。方士谦低着头，梁伯晖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不过很快地，梁伯晖便觉得了然了——方士谦这回八成是觉得自己的手下暗地里小动作太多，有越权抢功之嫌。他暗暗嫌弃了方士谦的小心眼，语气却是一派温和：“小刘工作做得好，也是你这个上司教得好。”他脸上的笑容简直称得上光风霁月，“回头给你俩一并记功。”
说罢他带着刘皓出门去了。方士谦又在办公室里坐了一刻钟，天色终于暗了下来，窗外传来几声沉闷的雷声，有闪电从天边划过。不多时，这场酝酿了大半天的雨终于落了下来，豆大的雨滴打在窗户玻璃上发出急促的声响。
方士谦蹲下身捡起满地的纸团丢进废纸篓里。办公室里黑漆漆的，他也不开灯，只在抽屉里摸了半天，终于摸出一把伞来。他提着公文包出门，机关楼里的人都走得差不多了，他走到楼下撑开伞，抬眼望去，只见特别行动的集合室里的灯光还是亮着的，隔着雨幕那亮光还是那么真切。
他慢吞吞地在街上走着，雨落得急，饶是他撑着伞还是被淋湿了大半边身子。他恍若不觉，走到张新杰的楼下才发现灯是黑的。几个没带伞的行人从他身边跑过去，踩起的水花把他的裤脚打得更湿了。
他终于意识到自己呆站在雨中的样子实在太怪。张新杰住的胡同拐角处有家小饭馆，门口黄色的灯笼晃荡个不停。他走到小饭馆里坐下，里头冷冷清清的，老板娘热情地问他要点些什么。
估摸了一下张新杰回来的时间，他说：“我等个人，待会再点。”
老板娘一下子露出失望的神色，却也没再说什么。方士谦忽然觉得有些不忍心，又叫住她：“给我来一份打卤面罢。”
老板娘应声去后厨忙活了。雨势丝毫未减，雨水顺着房檐不断地流下来，落在地上的声响大得像是可以遮盖住其他所有声音一样。
雨刚刚下起来的时候，黄少天便赶紧关了书馆。喻文州中午起床后便又出了门，他估摸着怎么着都得半夜才能回来，蓝雨的其他人又去越云演出了，他一个人待着也觉得没趣，便照旧去微草蹭饭吃。微草的人对他来蹭饭的事儿早已见怪不怪，王杰希让人添了副碗筷，又招呼他坐下。
黄少天的目光在桌间逡巡了一圈：“怎么又不见刘小别？”
王杰希慢条斯理地说：“中午和文州一块儿出去了。”
黄少天一惊，夹着的菜直接落到了碗里。他用探询的目光望了王杰希一眼，王杰希懂他意思，微微点了点头。黄少天有点尴尬地清了清嗓子，便闷声吃起饭来。
吃完了饭，见蓝雨的院子里还是黑漆漆的一片，黄少天就跟着王杰希回了院子。王杰希的房间他常常来，这回一进门，便看到墙上挂着幅卷了边儿的旧画，正是个大小眼儿的虞姬。
他觉得稀奇，凑近打量了半天，最后“噗”地一声笑了出来。王杰希也没拦他，只说：“以前无聊的时候，自个儿瞎画的。”
黄少天觉得奇怪：“这大小眼儿画得，你倒是挺豁达啊。”
王杰希瞥他一眼没说话。王杰希的思路一向清奇，黄少天想。他也懒得追问画儿的来历，只和王杰希闲扯了几句。闲扯到一半，他才忽然想起来：“刘小别是怎么回事儿？”
王杰希说：“大概是跟着文州一起帮军统做事了。”他见黄少天神情间似乎有些不满，便解释道，“上次文州顺嘴跟我提的，也没给我个准话，不是故意瞒着你。”
黄少天笑了：“不是这个啊！我是想说——”他罕见地说到一半停了下来，手里拿着王杰希桌上的笔筒转着玩儿。过了片刻，他才接着开口，语气里有微妙的抱怨，“你说文州……他怎么不想着发展发展我呢？”
王杰希没接话，只是眼光灼灼地看着他。黄少天被他盯着看了半天，最后有些挫败地垂下了脑袋：“唉……我知道的，就是有点不甘心罢了。”
冷不防王杰希说了一句：“谁不是呢。”
黄少天惊讶地抬起头看他。灯光下王杰希的表情是他从未见过的，大概可以称之为……落寞？黄少天想。
一时间两人心里都有些感慨。还没等他们将这种慨叹宣之于口，房门外便传来一阵脚步声。刘小别冲了进来，门都没有敲：“班主……喻老板被捕了。”
“咔嗒”一声，黄少天手里的笔筒掉到了地上。
刘小别整个人从头发梢儿到衣角都在往下滴着水。他的脸色是惊慌的苍白：“黄老板你也在……”
王杰希也是一惊，不过他很快地稳住了：“你别着急，慢慢说。”
刘小别把这一天发生的事儿重复了一遍。原来喻文州今日出门是去取情报——自打卢瀚文死后，他的情报交接工作就不再在蓝雨班内进行了。这一两个月内，喻文州有意要锻炼刘小别，便带着他一块儿出去，只嘱咐他不远不近地跟着。接头的工作刚刚完成，喻文州正要起身离开，周围却出现了好几个人，黑漆漆的枪口对着他。
喻文州的脸色倒还算镇定，他缓缓地举起双手，以示自己并无抵抗的打算，同时微不可觉地朝着刘小别所在的方向摇了摇头。
刘小别说完了之后，手足无措地站在那里，只见得黄少天脸色煞白。白日里的话嗡嗡地在黄少天耳边打转，仿佛在告诉他，什么叫做一语成谶。
王杰希劝他：“只是被捕……兴许还有转圜的余地。”他从来没有过这般底气不足的时候——转圜……被当场拿获，还谈什么转圜呢。
黄少天笑得惨然：“别说了……让我一个人静静罢。”
他跌跌撞撞地走出门去，浑不觉身上被淋得透湿。王杰希拿了把伞追出去，把他送回了蓝雨的院子，他要去喻文州的房间，却被王杰希拦住了：“日本人下一步就是来搜查——回你自己房间去，别露了端倪。”
黄少天像是忽然被震醒了一样：“文州那里肯定有没来得及销毁的东西——我得帮他……”
他话音未落，院子外面便传来一阵喧哗。他抬起袖子狠命擦了擦脸，也不知擦掉的是泪痕还是雨水。两人往门口走去，刚走到正院门口便和特别行动组的人撞了个正着。交织的雨幕中，王杰希分明看见，领头的人正是那个神秘的茶馆来客、喻文州口中的情报贩子——刘皓。
“进去搜。”刘皓对身后的人吩咐，待得他们都散去后，他才缓步走向王杰希，“您好，我们又见面了。”
王杰希露出茫然的神色，思索了片刻，才恍然大悟：“原来是您！我说怎么瞧着眼熟——您是政府的人？这……这是唱的哪一出啊？”
黄少天站在一旁，身体微不可觉地颤抖。王杰希把伞压低，往他那边倾了倾，正好挡住了他煞白的脸色。
刘皓笑了一声：“究竟唱的哪一出，以后就知道了。”
雨渐渐地小了起来，绵密的雨声再也挡不住室内传来的各种东西摔破的声响。刘皓没有在正院多做停留，而是径直走过了王杰希与黄少天两人身旁。他的军靴踩在水洼里，带起水花的声音清晰可闻。
雨停下来的时候，方士谦面前的打卤面也终于凉透。他本就没什么胃口，在饭馆老板娘殷切的目光下，随便扒拉了几筷子后，便实在不愿再吃一口。他站起身来，走到门口望了一眼——张新杰房间的灯光亮起来了。
他说：“老板娘，付账。”
“您不是等人吗？这……是没来？”老板娘想起他开始说的话，又望了望桌上没吃完的那碗打卤面，心下有点不落忍。
“嗯，估计是雨太大了。”方士谦低声说，“没关系，我去找他。”
他走出饭馆，门口灯笼的光朦朦胧胧地打在他身上，倒显得有几分萧条。雨后的胡同里没人，方士谦的脚步也放得很轻。他摸着黑走到张新杰的公寓门口，敲响了房门。
听到“咚咚”的敲门声，张新杰心中一惊。他拉开抽屉，把枪拿到了手上，蹑手蹑脚地走近门口。透过猫眼他看到的人却是方士谦——他放下了拿枪的那只手，轻轻地拧开了房门。
方士谦手里的伞在不住地往下滴水。张新杰把他让进门，皱着眉头说：“你今天来做什么？没到我们约定的时间——你这是有急事？”
方士谦没做声，自顾自地走到桌边坐了下来。张新杰的眉头皱得更紧：“你说话，出什么事了？”
“刘皓——你告诉我，这人到底是干什么来了？”方士谦几乎是咬着牙挤出了这句话。
张新杰一愣，刚要开口说些什么，却被方士谦敏锐地捕捉到了他方才的一个愣神：“我明白了，我现在全明白了——你们真是……”
他说不下去，垂下头捂住了脸，声音里带着些哽咽。
张新杰静静地看着他。过了很久，方士谦才抬起头来看他，眼神锋利如刀，像是要把他刺穿：“你……不解释？”
张新杰的声音是他一贯的平静从容：“没什么好解释的。”他话锋一转，“看来，组织上没有选择你来完成这个任务，是很明智的决定。”
方士谦的眼睛里盛满了难以置信：“我真是没想到……”
张新杰打断了他：“你没想到，是因为你从来没有想过——现下美国也已经参战，日本人后继乏力，输掉这场战争是早晚的事情。”
“你从来没有想过，这场战争结束后，我们将会面临什么。”
“现在和战争刚开始的时候不同，已经不再是两方的博弈，而是三方的。”
“从皖南事变，甚至更早的时候开始，就已经是这样的局面了。”
张新杰的声音无悲无喜，像是从遥远的远方传来一样：“说到底，还是因为你太后知后觉了。”
TBC
连营寨就是火烧连营的故事啦。下一章的标题已经预取好了，就叫“白帝城”【虽然还没有动笔】。
感觉写得还算清楚吧？欢迎评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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