秣陵夜雪

眼粉&方厨。偶尔苏苏叶神。

【方王】连枝(5-6)

我爱BE!BE使我快乐【不

BE,狗血,OOC,慎入。


5.

 

邓复升觉得此时此刻,像根柱子一样杵在院子里的自己实在有些多余。

 

他咳了一声:“吏部那边还有些事情,我先走一步,不打扰你们叙旧了。”

 

“邓大人慢走。”王杰希好像还想说些什么,太子殿下却抢先开口道,“晚些时候,我再去您府上拜会——还望大人到时莫要推辞。”

 

“当然。”邓复升笑了笑,说。

 

“登门拜会,你倒还知道客气。”邓复升人一走,王杰希便凉凉道,“怎么在我这里就直接登堂入室了?也不遣个人来通报一声……”

 

“他们脚程没我快,怪我?”方士谦把他从头到脚打量了个仔细,又站到他身边去比划了一下,有些得意地咧嘴笑了,“你看,你果然没我高。”

 

“太子殿下。”王杰希也没生气,“您这八年光忙着长个儿,脑子没怎么长了吧?”

 

“呵。”方士谦反驳他,“你当那些仗是好打的?不信,自个儿去试试——”


王杰希当然知道,这几年他过得不容易……不,这些年来,他们过得都不容易。

 

眼前的这个人,在外貌上与八年前有着显著的差别。冷白色的皮肤变成了健康的小麦色,下巴上新添了一道淡淡的疤痕,虽然在淡青色的胡茬遮盖下并不很明显。他的手按在剑鞘上,须臾不离——应当是多年行军养成的新习惯。

 

但他笑起来的时候,眼尾上挑的弧度又分明未变分毫。

 

“进去聊。”王杰希领着方士谦进书房,“你方才去见了陛下……他是什么态度?”

 

“没什么特别——问了北境驻军的交接事宜,又对我嘘寒问暖了一番……”方士谦对他的父皇实在谈不上有什么感情,提起来时像是在说一个陌生人,“说是多年未见,这次要留我在帝都多待些时日……还说,我和我母亲长得很像——他好像感触颇多,可是,我已经记不清母后的样子了。”

 

“嗯,是很像的。”王杰希说,“我见过很多次她的画像。”

 

“算了,不提这个。”方士谦想起王杰希之前寄来的信,“依你之见,皇帝这次召我回京,一是要用我来牵制三弟、四弟,二是要引那些不安分的旧唐人出来——我不明白,两年前的大清洗,这些人不是死得差不多了?难道对我这个所谓太子,他们还抱了什么希望不成?”

 

“不是希望。”王杰希纠正他,“江南沿用旧唐吏治,立公主之子为嗣——这些都是当年我父亲带军平唐时定下的盟约,皇帝想要反悔,多少双眼睛看着呢。”

 

“我还是不明白。”方士谦说,“依我看,要想反悔简单得很,我母亲是旧唐唯一的公主,已经死了八年,而我是她唯一的儿子——只消除掉我本人,管他什么盟约都是空话……这道理,我那皇帝老子会想不明白?”

 

“陛下的心思,从来就不是好揣度的。”王杰希淡淡道,“你对他又了解多少?”

 

“自然不及你。说实话,这二十几年,我跟他说的话可能还不到一百句。”

 

“一百句也太夸张了,逢年过节的问安行礼加起来都不止这些。”王杰希说,“咱们这位陛下,从来都是最讲究‘名正言顺’的——我想,名不正言不顺的事情,他可能只做过八年前那一桩……以后,也都不会再有了。”

 

方士谦沉默了。

 

八年前,他的母后莫名获罪,因由竟然是“御前失仪、冲撞圣驾”,而被禁足的两天后,这位一向高贵端庄的皇后娘娘,在凤仪宫同心殿自缢而亡。

 

皇后宫中的所有宫人,被皇帝一道诏书下令绞杀,事情的真相,也随着这些无辜的冤魂一道埋入地底。没有人想得通,皇后那样一个冷静自矜的人,究竟会怎样“失仪”到惹得皇帝勃然大怒——除非,是政治立场的冲突,导致皇帝不得不除掉她。

 

可是皇后的自尽终究没有在朝堂上掀起风波。

 

方士谦依旧做着他的太子,只不过有名无实。当时的他与王杰希一道,在微草的林杰那里学艺,得知母亲死讯赶回京城时,等来的不是废太子的诏书,而是长达八年的放逐。

 

“如果可以,我真想知道八年前究竟发生了什么。”方士谦握紧了拳头,“我真的很好奇,他当年……明明已经下定决心要斩草除根,最后为什么又放过了我?”

 

“天意从来高难测。”王杰希说,“八年前的事情我试着查过……没有一个知情人活着,除了皇帝本人。”

 

方士谦深吸一口气:“也罢,终归他留了我一条命——不管他到底想做什么,我都不能放弃这次机会。”

 

“当然不能。”王杰希握住他的手,那双手上有一层厚厚的茧,触感粗粝,和记忆中有些不同,却还是一样的温暖,“我会帮你的。”

 

“我知道。”方士谦低低地叹了口气,“一直是你在帮我。”

 

“从八年前那次,你舍了命救我的时候……我就知道。”他的语气不自觉地变得温柔起来,“我欠你一只右手,我一直记得。”

 

6.

 

王杰希那一次病了很久,据太医说,差一点儿没挺过去。

 

病好了的王杰希整个人瘦了一圈,和方士谦站在一起的时候,原本两人只差了一岁半,看上去王杰希却像是比他小了三四岁的模样。他脸色苍白得有些病态,像每一个大病初愈的人一样,恍恍惚惚、神思不属。

 

“你不是真的烧坏了脑子吧?”方士谦很是担忧地摸了一把王杰希的额头,摸到了一手的汗,“还在出虚汗呢?快回去躺着吧,先生那边我替你去说。”

 

王杰希不自觉地后退两步,神态看起来有些瑟缩:“不必了。”

 

“你跟我客气什么!”方士谦说,“回去休息,先生讲了什么,回来我说给你听。”

 

王杰希拗不过他,只好回了永和殿休息。他这场病从冬天开始,一直辗转反复到了仲春时节才好,而此时已是初夏,窗外的石榴花明艳艳地开着,那耀眼的红色和初夏的阳光一道,刺得他眼睛发痛。


他刚开始记事的时候,母亲就已经去世,父亲在外征战,很少着家。偌大的府里只住着他和照顾他的嬷嬷,一向冷清得很。

 

府里有一棵很大的石榴树,开花时节也是这般景象。不过那时他年纪尚小,并不很能欣赏这份灿烂明艳,只一心盼着赶快到结果子的季节,好摘几个新鲜的石榴饱饱口福。

 

那一年梅雨季节,燕归城一带发了大水。燕归城是重镇,赈灾的事宜,皇帝总要托付给心腹之人去做,于是便派了他的父亲前往旧唐。回来的时候父亲受了些伤,后来他才知道,是旧唐的刺客下的手。

 

原因很简单,在他们看来,叛徒是不配再踏入燕归城一步的。

 

当年,魏、唐两军隔河交战,僵持了数月;魏军远道而来,粮草将尽,本该无功而返,却奇迹般地获得了转机——燕归城守城的副将王慎,刺杀了城中主将,那位德高望重的薛老将军,开城向魏军献降。

 

战局顿时天翻地覆,唐军节节败退,直至京城江都。唐人虽然军力不及大魏,却一个个骨子里满是狠劲,每从一座城池撤离,都会点起一把大火,将城中的一切焚烧殆尽——从燕归城往南,魏军所到之处,尽成焦土。

 

若任由他们这么烧下去,便是拿下了江都、以及江都更南的土地,对于大魏来说,也绝不是什么好事。最终,两国定下一纸和书,旧唐成了大魏的属地,以燕归城为界,南方仍旧沿袭旧唐吏制,由大魏派官员前来治理;旧唐皇室前往帝都,公主成为了魏帝的皇后——帝后百年之后,由他们所出的太子即位。

 

其实,最早的那张议和书上,还有一条被魏帝的墨笔重重划去。

 

“想要仲衡的人头,却是不能。”大魏的皇帝微笑着将议和书递给来使,“回去告诉你们皇帝,朕并不想让他的江都城成为不毛之地……但是,朕也不介意这么做。”

 

使者噤声而去,不过两日,便递上了新的和书。

 

时光有着最深刻而神奇的力量。十几年过去,被夷为平地的燕归城又重归繁荣,各路行商络绎不绝,无论是大魏人,还是从前的唐人,都似乎忘却了从前的仇恨,其乐融融地相处起来。然而,最深的那道伤痕却像是跗骨之蛆,横亘在两国之间——

 

从燕归城回来的父亲,因为受伤的缘故,脸色并不太好。他看起来沧桑而疲惫,一身戎装褪去后,完全不像是那个曾经叱咤风云的大魏名将,只是个普通的中年男人罢了。

 

普通的中年男人在看到自己儿子的时候还是露出了久违的笑容:“杰希长高了。”

 

听到父亲声音时,王杰希正在爬树摘石榴。小孩子的行动终归还有些笨拙,一惊一乍之下,他衣服里兜着的石榴骨碌碌滚了一地,人也卡在了树枝中间。

 

父亲走上前去,伸手把他从树上抱了下来:“当心刮着……嬷嬷呢?”

 

“嬷嬷出去了。”

 

“什么时候学会的爬树?”

 

“去年就会啦!”意识到父亲并不会批评自己,小小的孩子终于雀跃起来,“爹,你吃石榴吗?”

 

“石榴……”男人低声重复了一句,“我不怎么爱吃石榴。”

 

见王杰希的神色有些失望,他又说:“你喜欢的话,我剥给你吃?”

 

“好!”

 

自是寻春去较迟,不须惆怅怨芳时;狂风落尽深红色,绿叶成荫子满枝。

 

那次父亲剥的石榴算不得顶好,不怎么甜,还有点儿涩涩的——像这首诗一样。

 

窗外,依旧是榴花照眼明,方士谦爽朗的声音传来:“王杰希!王杰希你在吗?”

 

他连忙收回了思绪。

 

“在。”他说,“你别喊那么大声,我都快被震聋了。”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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